六月泠

6.42、四天四夜:你看着我的眼睛

  那袋子掉在地上,宫野志保则像掉魂。

  赤井秀一先拿出手机一看,眉心起川。“老乌鸦的指令来了。一切照旧。”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捡起地上的袋子,打开门,回头问她:“欸?志保?”

  老乌鸦的指令?!

  一切照旧?!

  “诸星!”宫野志保越想越怕。

  这是重要的焊点,许许多多的片段迅速地在她的脑海里串成电路:

  他一直在算计和反算计;

  在她生日当天,他因为收到老板的命令而低声咒骂老板;

  在他成为名酒之前,他的解压方式以动武居多,后来则是钓鱼、看书等;

  极度不爱厨事的他主动要求揉面团,是在做完一个他不喜欢的任务之后;

  在海边吵架那天,他为任务目标惋惜,还频繁提起苏格兰;

  四天前,他说将有新任务;

  三天前的早上,他显出几分焦燥,然后对她越线;

  昨天下午,他一定要找她姐姐提分手;

  今天他将面对琴酒……

  黑衣组织给他的压力是不是越来越大?

  任务内容是不是令他越来越难以认同?

  他是不是已经对黑衣组织越来越不满?

  宫野志保仰起脸,迎上他的目光,右手好像要伸向他的脸庞。赤井秀一会意,立即关上门。

  她的手穿过他的长发,虽在颤抖,始终坚定,擦过他的耳畔,摸索着他的颈部脉搏。

  玄关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拿下她的手,就近带往旁边的房间。他将椅子移到床前,请她坐着。他坐到床沿,正对着她,带着她的手重新贴上自己的颈部。“我是提前出发的。”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十分钟。给我十分钟。”宫野志保轻声地说,“你看着我的眼睛。”

  盘问他的她比被盘问的他紧张得多:

  一、成为名酒之前没事找事,之后能懒则懒?

  二、练习养气功夫是否因为试图压制焦虑?

  三、如今对苏格兰是什么心态?

  四、新任务是否极度棘手?

  五、你说实话,想不想走?

  他早就可以轻松应对这些问题:

  一、在成为名酒之前,自然要想方设法地表现;在成为名酒之后,更想着稳定、保持一定优势;老乌鸦显然想继续我;名酒的琐事本来就比较少。

  二、肝火因情,养气是理,合为情理。

  三、对苏格兰有愧疚,想过谋后路,但不强求。

  四、对新任务的具体内容还不知情,对那名冒牌货始终难以放心。

  五、这里也是我的家,所以我就在这里。

  “我的感觉……”宫野志保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昨晚没睡好吧?”赤井秀一说,“家里不急着收拾,你好好休息。”

  宫野志保轻轻地摇头。“不。不是。我一向缺觉。但我的直觉一直很灵。”她重新直视他的眼睛,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诸星,你在知道即将和琴酒合作之后的第二天……那样对我……是不是为了……解压?”

  “不是……算是……志保,你本身就是压力……但压力也是动力……我在说什么?”赤井秀一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志保,其实在我刚进组织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奋斗目标。

  她在十三岁时就成了雪莉。她在黑衣组织里的作用几乎无人可以取代。而他不具备核心竞争力,不够努力的话,就连保护她的资格都拿不到;

  还有,老乌鸦让她亲自参加那种无聊的研讨会,说明还是希望她能发展人脉的。

  赤井秀一不能折她的翅膀,但想让她记得自己。“你以后会认识很多的……菁英人士,说不定就有你喜欢的发光体,从此对我视而不见。志保,抱歉!”

  宫野志保小声地说:“不会的。”

  赤井秀一的脸上出现微红。“你的眼光很好,我知道的。比如羽田秀吉,我听你夸过他……不止一回。你还说,他是你的理想型……我……一看到他,我就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从这一点来看,如你所言,他确实是我的爱豆。噢,他是在羽田浩司离世之后被羽田家收养的神童。你和他有很多共同点。他的确有交往多年的女朋友,还很专情。”

  宫野志保一时啼笑皆非,又担心地看着他的手表。

  赤井秀一问:“志保,你给我三分钟吧?”

  她一脸疑惑,仍然点着头。

  他便说:“谢谢。”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既然已经确定彼此的心意,就给彼此一些时间。只要在一起就好了,不是非做什么不可的,也不是非说什么不可的,对不对?

  三分钟后,赤井秀一站起来。“我出发了。”

  她随他回到玄关处。

  他重新换上鞋子,拿上行李等。

  “诸星!我的感觉……”宫野志保的感觉还是糟透了。

  似乎今天只要他跨出这个门,他们就天各一方了。这样的不详之感,令她难以启齿。她不想被当成言灵,更希望自己的直觉出错。

  可她能怎么办?

  她只是海里的濒危的儒艮。

  她从来不是黑衣组织里的公主。

  他的任务是老乌鸦给的,他的合作对象是琴酒。

  老乌鸦的意志,在黑衣组织里无人可以违背。朗姆也好,琴酒也罢,皆是真正的大人物,皆是其他黑衣组织成员的不可抗力。

  宫野志保只能说:“过了今天,你就想办法退出行动组吧!比如做情报。波本就是情报高手。只有水平相当,才能成为对手;你是迄今为止晋升最快的名酒,为组织培训新人,绰绰有余;你还可以来研究所……实验室也欢迎你。还有你的父亲,既然与医药领域的人有关……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调查。”

  如果赤井秀一是真正的黑衣组织成员,必将一口答应。

  将手搭到她的颈侧,他笑着说:“志保,这不是你的领域,也不是我们的共同领域,而是我的领域。你确定你要过来吗?

  宫野志保的身体顿时绷在那里,脉搏跳得如是穿花野蜂。

  赤井秀一将手从她的颈上拿下来,又向她伸着手,掌心朝上:“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我是完全的单身人士。”

  宫野志保的心脏往上一纵一纵,堵到喉间仍不消停。她的脚已经试图往后挪。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赤井秀一更加相信,她的心里有自己。收回自己的手,他又去拉门。“相信我,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志保,再见!今天不见明天见!”

  会好起来的,他想,毕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形。

  当然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比如,你希望今天能有答案,然而谁也不知道答案和意外哪个先来。

  待门合上,宫野志保虚软地倚在玄关。

  今天的行动纵然再危险,他势必跨出这个门。希望自己是真的多想了。毕竟他是真的强大,自己应该对他抱有信心的。

  宫野志保回到房间,给自己的姐姐拨出电话。

  “终于毕业的感觉真好。”

  “姐姐可以经常在东都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工作的事情不急……志保,我考虑……出国旅行,第一站去妈妈的故乡。那里应该还有亲人。志保可以一起去吗?”

  “我可能安排不出时间……”

  “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可以慢慢安排的。”

  “好吧,我再排一下假期……姐姐,你真的明天才能回来吗?今天下午真没什么事情呢,也想不出到哪里玩。”

  “是呀!早上是典礼,下午还去教授那里。”

  “姐姐,你要带回来的东西还多吗?明天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开车过来吧?我能借到车的。”

  “哦……哦,不用的。大君的朋友明天回东都,可以帮到我的。”

  “是吗……那个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他的朋友好像还挺多……明明是那么宅的人。”

  宫野志保知道,他的朋友并不多。

  通话很快结束,她对镜微笑,比划了个“V”形手势。“不管有没有那个人,姐姐永远都是姐姐。”

  可她的心还是钝钝地痛着。

  ——他可真不是好人……可我……

  她在随身小药盒里放了几粒药。难得动心、难得失心,不要浪费这千载难逢的科研机会,她决定亲自试一试那个药,便拿出纸笔等。她先给自己测了血压,估计着用量,拿小药剪剪了半粒药,用温水送服了。她看过时间,在纸上记下。

  她忽然又想起第一任助理。

  加势的家人过得还好。

  以前她不认为加势有必要赴死。是否药效已经开始,她开始觉得,就当时的情况,真没别的办法。

  她想起叫嚣着要杀死最后一点良知的玫瑰。

  雪莉:要不要尝试情绪阻断?

  玫瑰:要要要!

  得知她已经吃下半粒之后,玫瑰怎么也不肯试药了,理由是当对照组兼观察者,缠着她问这问那。

  宫野志保一边做家务,一边配合地答题,有一说一,无论什么问题都不避,无论什么细节都不讲,像极了事不关己的念稿者。做完一系列家务,她去倒水,刚要喝,却将杯中水倒掉,改用碗喝水。

  玫瑰觉得奇怪,便问:“宝贝,这好好的杯子,怎么被你嫌弃上了?不如送给我?”

  宫野志保说:“这只杯子目前已经有两个人用过。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

  玫瑰怪腔怪调地“哟”了声。“算咧!”玫瑰琢磨了一会,越琢磨越心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你平时嘴多严啊!这药就应该叫‘照胆’,药效应该叫‘啥都可以说’,反正不适合我这种刚化形的射影小妖自身使用。”玫瑰乐了起来。“但可以对目标使用!太棒了!宝贝,我们来谈一谈如何让它光扬光大吧!”玫瑰懊恼着:“这药这么神,但从没见你拿出来过,也没听其他人谈过。看来大老板没准备让它普及。宝贝,让我领一点吧!”

  宫野志保问:“你先告诉我,你准备怎么使用?如果你把它乱用,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玫瑰说:“看来没到‘全都不是事’的地步。这药好玩。”

  宫野志保没接话,回房间整理书桌,然后安安静静地看起了工作电脑。约十一点,她站起来,说:“玫瑰,我饿了,不想做饭。”

  玫瑰放下手里的书,笑说:“不如去你和阿萍第一次见面时去的那家店?”

  宫野志保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玫瑰说,“这药效叫‘无所谓’吧?难怪那顶黑色针织帽要藏你的药。不过,再强悍的人也免不了狗血小意外,居然还是让你偷藏了。反正我是不敢碰这玩意的,要是心里难过,要么睡觉,要么去武道场上被打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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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是《功败垂成》。

  接下来的两年,玫瑰(幸存者联盟成员、公安眼线、黑衣组织成员)陪在志保身边。

  黑衣组织无路人,只有受害者、加害者。

  幸存者也是受害者:不是某人没死成就没有被害,比如志保、玛丽、小柯、朱蒂……也不能因为某人特别强悍地活着就认为他没有受到伤害,比如秀秀、浅香、降谷、黑田、诸伏、本堂姐弟……

  像贝尔摩德这种伥鬼,比较典型。看我的用词,就知道我不可能心疼琴酒,更不可能怜爱贝尔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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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换马甲,属性见置顶。来者皆是客,乱我道心者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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