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
宫野志保说：“你怪怪的。”
玫瑰笑说：“我哪怪怪的？”
宫野志保说：“在我那里时还用自己的脸，出来吃饭时特意换上这么抽象的假脸，还东张西望。”
玫瑰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宝贝，我跟你说，我又有被盯上的感觉了。虽然这盯我的人没有恶意。还有前两天，我收到奇怪的表白邮件，说喜欢我很久了，想请我吃饭。我就嘴上答应了。宝贝，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宫野志保问：“你和他约的该不会就是这里？时间就是现在吧？”
玫瑰说：“是呀！那人说第二次见我就是在这里。但我现在也是第二次来这里。”
宫野志保露出笑脸。“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玫瑰问：“谁呀？”
宫野志保说：“你自己接头去。”
玫瑰说：“那算了。咦，这药？宝贝你怎么又不坦诚啦？失效啦？”
宫野志保说：“应该没有吧？我不说，只是因为我是从室友那里知道这事的。消息应该是确切的，但没经过本人的同意，还是不要说了吧。”
玫瑰惊道：“哟！这药这么有原则？！宝贝，那你为什么就肯讲那顶针织帽的事呢？”
宫野志保说：“因为我知道他不会介意。而我现在不介意。再就是，与其被你问个没完没了，还不如直接告诉你。我猜你早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玫瑰说：“就是说，今天你对我说的实话，不完全因为药效？”
宫野志保说：“它就是阻断情绪。没有吐真剂的效果。”
玫瑰说：“当人没有情绪的时候，不再欢喜，不再害怕，只从本心出发，说自己认为该说的话。有意思。宝贝，我想好了，我要当狗仔，可以向你申领这个药吧？”
宫野志保问：“你昨天还说想开偶像公司。”
玫瑰说：“不矛盾。两边还能互相合作。”
宫野志保说：“对，不矛盾，你有两只手，一手矛一手盾，盾守矛攻……”
“盾守矛攻，安内攘外？哇！好棒！我喜欢！”玫瑰嚷，“欸？宝贝，你怎么不说话了？噢噢噢……欸？我见过他！”
咖啡馆。
宫野志保说：“我就要喝咖啡！”
玫瑰说：“咖啡不丰胸，你尚有空间的，不要浪费！”
宫野志保说：“平时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方片一跟你说正经的，你就逃跑。”
玫瑰真正地长吁短叹：“他说缺女朋友。他专挑我给不起的。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是那顶针织帽的朋友。”
宫野志保说：“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玫瑰说：“我缺钱。无法面对这样的追求者。”
宫野志保说：“你不像是为钱自卑的人啊？还有，你怎么这么缺钱？”
玫瑰说：“这么说吧，就当时那个情况，如果老师现在还活着，必然欠下了许多的债。人情、生活都是债。我找到他之后，必定要用钱……再就是，无论如何……我肯定要走一趟那些老地方的。我不能单枪匹马，也不能骗人当炮灰——骗过去也没用。总之我必须存好多好多钱，雇人、寻仇……哪个不烧钱？”
宫野志保说：“或许你可以和方片先当朋友。”
玫瑰怪笑：“这人是不错。但我的自制力没那么好。别说这些啦，宝贝，我们下午怎么安排？”
宫野志保说：“武道馆吧！听说方片的身手也很好。你帮我问问他。”
玫瑰说：“宝贝你不要太奇怪。”
武道馆。
被玫瑰放倒一次又一次的宫野志保终于不练了，躺在地板上不到五分钟，又活力十足地爬起来，说要找灰狸花。
不是所有的武道馆都会有灰狸花。她的行为不科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找灰狸花。她仿佛成了懵懂又好奇的小孩子，觉得那只未曾见面的灰狸花可能会带来快乐，也可能先赏她一爪子。不过，即使挨上一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喜欢实验室之外的所有猫。
她忽然往墙角一坐，捧着脸，安静了良久，才说：“这药效，怎么感觉和我老师说的不太一样啊？”
玫瑰问：“哦唷，你老师也吃过？”
宫野志保“嗯”了声，歪着头，继续呈思索状。
玫瑰立即打开手机文档，准备随时记录她的话。
“就感觉，一下子把时间往未来挪了三两年。好像昨天已经遥远，一切在变淡，好像有个橡皮擦，擦掉情绪，但不是失忆，有留着淡淡的印子……这药效……比我老师所描述的要好得多。”宫野志保说，“身体无不适之处。”
玫瑰边写边说：“我怎么感觉……更像是你把时间往从前挪了两三年？”
宫野志保茫然地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有点这意思？”
——它怎么比梦想中的银色子弹还像“抓不住的时光”？
赤井秀一看过玫瑰发来的邮件，面无表情地删掉。
老乌鸦为何对“太上”也有兴趣，后来又搁置？
赤井秀一还在等琴酒。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接头地点无人前来，老乌鸦让他等等；原以为的目标人物参加的典礼散场了，接头地点无人前来，老乌鸦让他等等；夕阳西下了，接头地点无人前来……
赤井秀一准备再等一等。
硕鼠在深夜才出来杀人，亦是有极大的可能的。
或者，这真的是一场甄别试探？他不介意在这仓库过夜。不过，在这之前，他得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老乌鸦。
入夜了，虽然已经是春天，这夜间犹寒，一位风尘仆仆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进了这里。
北川与苏格兰的事迹提醒着赤井秀一，永远不要小看黑衣组织，永远不要轻易显露人类的感情——用德高望重的高官可以试探人心，用孤苦无依的老人也可以试探人心。
赤井秀一看似不动如山。
——虽然这名老人的身高与贝尔摩德严重不符，虽然贝尔摩德已经回到曼哈顿，但易容改装绝非贝尔摩德的专利。
——在十五年前的纽约，冒充阿曼达给事务所高层打电话的女人应该就是匆匆忙忙地从片场赶至出事酒店附近的电话亭的莎朗。朱蒂的父亲从这一通电话追查，然后被莎朗灭门。疑似阿曼达的保镖浅香前些天在山梨出现。如果那是真正的浅香，黑衣组织极可能展开追查，从秀吉那边注意上我。我多少还是有点像父亲的。如果那是冒牌浅香，说明黑衣组织惯常试探组织成员。
——稳妥起见，绕至其背后发动袭击，直接将其打晕绑牢扔角落。若他非黑衣组织成员，我算救他一命。
面相凶恶的大块头抢先一步冲出隐蔽的角落，对这名老人说：“这里很危险，请你离开！”
这变故来得太快，赤井秀一被惊到冷汗直流，一时之间几乎魂飞天外。
暴露了吗？
失败了吗？
这名老人会不会只是普通的老人？
赤井秀一追了过去，枪口迟疑了一瞬。
原本惊慌失措往外逃窜的老人的脚步在出门的那一刻变得轻快无比也稳重无比，一如暗夜之硕鼠瞬间无影无踪。
“我暴露了。”赤井秀一回头，宣布，“全体撤退！”
那无疑是道行已深的大妖，能完美地隐藏身上的邪恶气息。在与黑衣组织对阵的非常时刻，人情即是败笔。
没有时间感慨了，他要去找她。
他一边奔跑，一边拨打着她的电话。她的电话无人接听。他便拨打玫瑰的电话，这次很快被接起了。
“野村。”他一个人跳上车。“我是Rye，是FBI的卧底，请你带她走。琴酒要过去了。”
话音未落，车已发动，在深夜的东都街头亡命狂飙。她可能已经被黑衣组织带走了。可他不能不做任何努力就此放弃。从这里赶回去，最快需要二十分钟。如果时间真能因为极致的车速而倒回，即使逆转时间，惹来上天降祸人世，他也会将油门一踩到底。
宫野志保正在淋浴。“太上”的药效已去，她的背脊忽然窜起清晰的寒意，五脏六腑仿佛同时被搅动、挤压着。她用颤抖的双手关了花洒，抓过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迹。她以目光寻找着衣服。
“卜”，被削弱的枪声。
“邦”，金属坠地的声音。
“咣”，门被撞向墙的声音。
“霍”，淋浴间推拉门的声音。
她以双手掩胸，对自己说：不是他！稳住！不管这是谁！
她转念又想：如果有他在，谁都近不了。而他不在。他是否已出事？
她又极快地伸手，想拿自己的衣服。“卜”，又一子弹，几乎擦到她的手指。她惊慌地收回手，双手护着胸前，低头，下蹲。
“雪莉，你最好不要乱动。”果然是一身黑衣的琴酒，冲上前抓过用过的浴巾等查看，自然是无所获，遂冷哼一声，才出了浴室。“给你五分钟。否则这里的一切一起消失。”
浴室的门被推向墙壁，又因反弹而半掩着。
宫野志保身如弹起，先掩门，回头一把抓过浴巾胡乱地一擦身，丢在门后的地上，又抓过原本准备洗掉的运动服。
运动服总比本来想在洗澡之后换上的睡衣来得得体。
她踩上浴巾，将脏衣服快速地往身上套。脚上仍有湿湿的水汽，宽松运动服也有点难以穿上。
她毫不怀疑琴酒的恫吓。
她还不想丢命。
她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好一会才穿戴完毕。
今夜之变故，必是因他而起。她极为笃定。
书籍、电脑主机等通通打包。玫瑰乖觉地执行命令，收拾雪莉的个人用品。
宫野志保惊呼：“玫瑰……”
玫瑰在她进浴室之前已经准备离开他们家。此时这个情形，要么是玫瑰不知为何耽搁，要么是玫瑰跑了回来。
琴酒的时间很赶：“快搬！”
这里离出警点不远，卧底还可能做了别的安排。
他们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一切付之一炬并逃之夭夭，只好当蚂蚁重点搬家。
在被推搡着坐上那辆久违的黑色的德国雨蛙之前，宫野志保害怕搬完东西的玫瑰会被琴酒随手清除，急忙地说：“琴酒，这是组织里的人，最近有实绩。你要让她上车。”
琴酒冷笑：“你以为你有资格谈条件？”
宫野志保冷静地说：“虽然还是不明就里，但我们研究所显然毫无过错。怎么，你的车上多一个人会爆胎？别磨磨唧唧，这片的巡警可以来得很快。你放聪明一点，你没时间帮我收拾现场的。听清楚，这是我的现场。如果你控制不住你那不杀人就不舒服的手，警察就一定会调查连夜搬家的我。给我搬家是你的任务。”
上了车，她们并坐在车后座，目不斜视，也无目光交流，只是互相捏了捏对方的手心。
琴酒说：“你的姐姐的男朋友，借用你的人际关系加入组织，现在叛逃了。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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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天若有情天亦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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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去年开文时说的百万字数已达成，就算停更，也算完成诺言。
接下来的更新随缘。
可能会更些短篇，在别的合集，不想在广场看到我的就拉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