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和光同尘
整容不是易容，对环境和设备的要求较高，更无法自己给自己的脸动手术刀。
从白萍的父亲的新脸孔来看，主刀医生的水平很可以，想必收入和地位都不会低。但在最近一年多时间，没有这样的人才失踪或死亡——就连警察也找不到；何况，主动整容的男人总是少，白萍的父亲总希望女儿多少长得像他，若情况不糟糕到一定地步，怎么甘心改头换面？
如此整形医生，敢给情况糟糕的危险人物悄悄换脸，还能全身而退，其实力和背景可见一斑。
赤井秀一有种直觉的怀疑：白萍的父亲在逃离京都之后也加入了黑衣组织，黑衣组织在大阪圈里有杀手营，而那名必然存在的整形医生即使不是贵腐酒，也与贵腐酒有所关联。
赤井秀一想极了去大阪一探究竟。然而分身乏术，除了要做老乌鸦颁布的经济任务，他还得继续与大岛等人周旋。
似乎过了许多天，赤井秀一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志保，半个月前的事……”
半个月前，新岛持贤疑似于家中开枪自尽，所用的枪型号与野村玫瑰遗失的那把可以用的枪型号一致，也与造成宫野志保肩伤的子弹型号一致。
死者左手拿枪，太阳穴中弹，有烧灼痕迹……
警方很快以自杀结案。
因为现场是密室，门窗皆紧闭、有锁尽反锁、在博客上有发表有迹可循的轻生轨迹，比如：想和她拥有一个家、不幸工伤、原公司这般吝啬、应聘加油、原公司其实还好、分手快乐、像我这般一无是处的人、绝不能就这样算了、真不容易呀、永别吧……
“新岛一直憎恨小仓，还假装自己本事低微。那天夜里，他伺机偷走野村被他们下掉的枪，准备射杀小仓。见小仓人多势众，又担心自己的枪法不够准，他决定从长计议。确定你拥有真材实学之后，他推测，你的后台极其强大。他就设想着，让你顶岗，为你的后台指路——如此一来，小仓必死无疑。”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愕然，好一会，问：“新岛君……那时他……我觉得他恶意不大，原来是真的……为什么？”
“去年年初，新岛交了女友，开销增大。工作时不慎伤了右手，原公司的赔偿方案不合他的心意。后来认识小仓健，被强行留下，又被下了难戒的药。他不甘心。”赤井秀一意有所指，“招工陷阱真多。”
沉住气！
赤井秀一也想尽快解决那些烦心事。
每当闲散无事，他的心便如雨前的鱼，时不时地想往水面浮。可他更知道，欲速则不达。每当心焦气盛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不如去钓鱼！若连普通的鱼都钓不了，怎么钓鲨，怎么钓魔？
沉住气！
再不甘心！
什么时候才能向她明言她父母遇到的招工陷井呢？
“是么……事情竟然是这样……”宫野志保喃喃地问，“那……还有一名枪手呢？”
“新岛根本就不是那天晚上的枪手。”赤井秀一笃定地说，“因为，小仓在医院附近被我堵到的时候，他就躲在后面，看到我故意放走小仓，就追踪小仓去了。但他那次没成功。”
就是在这个时候，新岛在博客上发表“真不容易呀”。赤井秀一当时急着找宫野志保，也不认识新岛，觉得他不像小仓的同伙，还当他是路人。后来新岛告诉方片，虽然想过让宫野志保顶岗，但始终认为，杀死小仓才是釜底抽薪的正道，尽管不容易。
“他……已经是你们的人？”宫野志保问。
“算是吧？他有向方片提供小仓的消息。方片和他有过约定，等他身体养好，就帮他联系符合所学专业的正式工作。他发的‘永别吧’，可能是和过去的自己道别，也可能……是凶手发的。”赤井秀一说。
方片F推测：凶手先行潜入新岛的家中，用手段使新岛昏迷，伪造现场，手把手地让新岛开枪“自杀”。由于现场伪造得极其到位，闻枪声而来的、不明所以的邻居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很快认定这是自杀，遂放松了警惕。凶手伺机逃出现场，甚至可能在警方结案之前都躲在现场。警方看到死者在博客上发表的言论，由于不清楚死者已有秘密合作者，就以“因生活不顺遂而轻生寻短见”定案。
“是啊，他完全没有自我了断的理由——之前忍受了那么多、罪魁祸首还没死、和方片有了合作……”宫野志保有些难过。
看来有人知道新岛偷了枪，故意找相同型号的枪弹栽他的赃。
玫瑰的枪，应该没被凶手找到。
“一开始方片想查野村的枪，就以小百合的枪暂时交换。她们的枪都是歌海娜提供的，型号一致。后来就没有换回来。枪伤野村与枪伤你，两者的意义无疑是大为不同的。新岛被嫁祸，成了枪伤你的枪手。那么，那晚的至少两名枪手……”赤井秀一说。
“以此看来，那时我被绑架，还真的就是组织内部事务。”宫野志保自嘲地说。
“绝不会让真正的凶徒逍遥的。”赤井秀一也是对自己说。
“啊……”宫野志保又问，“方片……很难过吧？”
她认为，方片是他真正的伙伴，方片若是心里难过，他必然也不好受。她真正想问他的是“你是不是很难过”。
“是的。”赤井秀一说，“方片说，做不到毫无愧疚——若是尽早地解决小仓，线人就可以心无挂碍地离开东都，也许就会拥有完全不同的结局……方片最近一直在找事情做，想转移注意力……噢，他有跟踪彻也君的母亲的上线。他发现，彻也君的母亲的上线和下线是老相识。”
赤井秀一劝慰方片：新岛在不是线人的时候就被设计。死亡之前没有受过折磨，显然没有暴露线人的身份。否则，以黑衣组织的行事作风，线人会历经折磨而死。
其实他也做不到毫无愧疚。
如她所言，保护普通人本来是国家暴力机器的职责。
宫野志保叹道：“这是想方设法地绑定关系呢！慢慢来吧！像你之前所说的，由他们再得意一阵。你们注意安全。不过，都推人出来替死了，以后总能消停些了吧？”
沉住气！
“嘶！”
头发被揪住并狠狠往下拽。
“啪！”
纤细的手，扇向那张美丽而憔悴的脸，一下又一下。
这是富山光雅，自己揪自己的头发，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每每发现自己走神，或想起被虚掷的光阴，或忆起从前的糊涂愚妄，或记起浑浑噩噩的过往，她就会这样对待自己：打起精神来！他们明说的，只能帮我一时！我还是要靠自己的！现在立刻就把那些该死的题给做掉！我还要学好多！我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本来，无论有没有那样的遗书，制药厂都应该有她的份。如今，那封遗书必须存在，而必须存在的前提就是有本事让它生效。
沉住气！
在黑衣组织看来，富山制药早就已经是自家的资产，其内部可以更换代理人，但不能不盈利或少盈利。
富山正男做事小心、做人圆融，难以直接拉其下马。
动辄杀人亦非赤井秀一所愿。
若富山光雅愿意思路清晰，也敢想敢做，最起码看起来拥有和富山正男正面叫板的能力，就试着将其扶起，送回制药厂，不强求她旗开得胜，时不时地给她的亲生父亲添堵总是可以的。
“等富山光雅不再动辄自虐，我们就可以送她回去了。若她想成功，就需要取信于大多数，需要正视过往，需要相对稳定。”赤井秀一和弗兰克通电话。“不要急。跟她说，沉住气。”
我们也一样！
沉住气！
“大仙，富山千金知道是你在培训她吗？”宫野志保放下手里的闲书，将晾在桌中间的水杯轻移到他的手边。
“谢谢！”赤井秀一端杯浅饮。“若你觉得我阴暗，我就说她不知道。”
“……”宫野志保说，“这？我若夸你正大光明、坦荡赤诚，她就必须知道了？知道不知道，有区别吗？”
赤井秀一含水微笑，好一会才咽下，说：“当然有。若她不知道，我就是日行一善、积善成德。若是她知道，就只能算交易，相对公平的交易。做善事，得看缘份。我承认我不够光明。”
在黑衣组织里，目前他做的最多的事是保全自身，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对那些受害者能救就救。
“噢！”宫野志保用手挡着眼睛，笑说，“哪来的天体？！我的眼睛！”
赤井秀一却拉下她的手。“志保，你会有机会认识真正的发光体。绝非是我这样的。何况，你知道的——这件事，若她不成，我的损失不大；若成了，最好不过；若她只是演技高超，我就会向她加倍讨还我现在放出的‘贷’，即使力道失控，也当自己除害、积德。”
——你终将离开如今的小世界，就会发现我不过如此，或许从此对我视而不见。然而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目标之一。我希望你去领略外面的世界。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但我还想确定，你是喜欢我在这不正常的环境里显露的与众不同的熹微光芒，还是喜欢真正的我。
——若你从此勇敢追光，我将留在你的左近，就在你一转身就看得见的地方，笑着对自己说，欸，明明我也有光，难道因尘埃蒙得太厚；若你愿意回头看看我，我会笑着对你说，欸，谢谢你看见我，原来你有眼光，我也有光。
“可是……”宫野志保惊疑不已，可是说不出所以然，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也是一抽便回。“你……我……可我……”
“我最多做到‘和光同尘’。”赤井秀一说。
似有尘埃钻入眼，钻入鼻，穿过喉管，深入肺腑，宫野志保觉得泪意涩然、胸口闷闷。
——他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愿意让我知晓他的不一样！
只一转念，好像有无形之手温柔地帮她拭去那些尘埃，心间竟似生了珍珠，散发着蕴藉柔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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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花开花落两心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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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集名改自迅哥的“花开花落两由之”，内容较为日常、多为铺垫。因为想让秀、志同居。
第六部分《天若有情天亦老》，大约在某个周末开更。
PS：不想被虐心的小宝宝，迅速倒回去看集三、四、五。虽日常，但甜！另，本博客的其他合集都不是长篇，基本半糖和甜文，信我者，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