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看到他了!
他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黑色的针织帽、黑色的长发,身上的衣服仍是黑白灰色系的基础款。全身上下,一点花哨都瞧不见。
我开着车,跟在他的身侧缓缓地行驶。他看见了我,神情微冷一如从前。
这个男人有点冷,我却爱他爱得热烈。将车窗玻璃缓缓地降下,我的心在雀跃不已。“Hi,Boy!”我兴冲冲地对他招着手,“上车坐坐怎么样?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呢!嗯?!你不会拒绝美女的邀请吧?那会让我很没面子的哟!”
他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端详着我的脸,神色有些奇异。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如此的表情——有些遥远,有些飘渺,仿佛那山顶的雾气捉摸不定。
我想,我是想太多。
我停了车。发动机未关,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微笑着:我在邀请你,来吧!你若拒绝,我可真要胡思乱想了!
他上车。
这一切看上去像一场邂逅,让路人遐想的邂逅。
“秀……”我看见后视镜中的自己,眼里的笑意如甜酒。“收到你的讯息后,我就一直在这附近兜圈子呢!怎么样?装作搭讪来接头,很刺激吧?”
可惜沉醉的只有我。
他还是不解风情。“这次过来是跟谁,金苹果还是早熟青苹果?”
“还真是工作至上啊!秀,我们半年多没见面了。你难道就不想我吗?”我微微地不悦,小声地抱怨一番之后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是青苹果啦!我还是跟丢了。”
真希望,时间能缓缓地流,让我可以从从容容地享受与他相聚的美好。
他在看那车窗外的风景。
我在分神看他的侧脸。
“朱蒂。”他说,“我和她,交往了。”
哈?!这事,你不是早就向我报备过了吗?
“你们?交往了?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和黑衣组织相关的宫野明美?”我依然稳稳地控制着汽车方向盘。
他却郑重其事。“啊……啊……所以和你之间就结束了……”
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口被重重一击,我有些不知所措。“等……等一下!”我慌乱着,想要质问,偏偏出口的是为他开脱。“你是为了潜入搜查才和她交往的吧?”
他沉默着。
这是令人难堪的沉默。
“就算这样,我们也不用分手啊?”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尖开始颤抖,汽车方向盘也似乎变得过于灵活了。
“不惜牺牲你,我也要击溃那个组织。”他的神情是坚定的决断,就像他用枪械瞄准了目标并且扣下扳机时的那种决断。“要同时爱着两个女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器量。”
我不再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我对他的感情让他感觉到不安。
牺牲就牺牲吧,我的爱情。他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实在不应该为此分神。
不过,千万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尤其是男与女的感情世界里,最伤人心的就是这一句。
因为这会让我沦为受害者。
我固执地想要保持着一身骄傲。
做受害者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早就在金苹果的手底下领略过。我告诉自己,没事的,才舍不得自己有事。我能撑过去。我还没有将金苹果绳之以法呢。
我才不要做你的受害者。你更不是犯人。所以,你是自由的。
告诉我,谁曾被这世界始终温柔地对待?
他只是陈述事实:“你应该明白那个组织有多么地无情又可怕。”
“是啊。令人从心底恐惧的、像大火毁灭一切那样地无情。你却要用心去爱上。”我的语气幽幽,似有怨恨,如是叹息。
他还是难逃愧疚的样子。“你很好。”
我几乎想笑了。“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你放弃我,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坏?”这是我不服气的质问,也是想为自己开解的自嘲。“宫野小姐比我坏吗?”
他沉默地看着前方。
我试图让自己洒脱一点。只可惜,试图洒脱只是说明了我并不能洒脱。心口闷极了,我无力地摆摆手。
他诚挚地说:“谢谢你,朱蒂。”
有什么好道谢的?是谢谢谁付出了爱情,只收回了友情?谁要接受这样的谢谢?!
好啦,我相信,我们都有誓死毁灭那个组织的决心和勇气。让我找个角落躲一躲,等冷静下来,或许以后还能当你是好同事。
这就够了。
下车时,他说:“你多加小心。多绕些路再回去。”
我的心更往下沉去。
他明明知道处境恶劣,还是设法跑出来与我见面,却是专程和我做这个了断。
够了!
真的够了!
我带着不服气,或许还有着一点恶毒,微笑着质问他:“秀,她爱你吗?”
他在那一瞬间迷茫得像一个走在迷途的孩子。
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晴了。
向来冷静自持的赤井秀一居然任性地爱上一个谜。
男人果然都具有一定的劣根性。
“再见!”我挥挥手。
秀,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是真的爱上那个女孩了,所以才一点也不肯薄待她。
秀,你口口声声说着的“不顾一切地去毁灭”,你做不到的。你潜入黑衣组织,还要将你的现在进行时的恋人完整地带离那个可怕的地狱,这难度不亚于去处理尾巴着火的老鼠钻进火药库。
不与你打赌,因为我不愿你输,也不愿自己更输。
秀,再见!
暂时能不见就不见!
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软弱,我将车子开得极快。终究没掉一滴泪,我甚至笑了起来。
大笑。
歇斯底里。
素未谋面的宫野小姐,请你爱他,一点一点地爱他。切记要控制好爱他的份量,有时不妨对他坏一点。这样的话,他会更加将你挂在心。
我还是太爱操心,最近太闲了么?
走,工作才是生活的正题。
我是朱蒂.斯泰琳。
他的前女友。
他的同事。
此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