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泠

1.7、春天花会开

  明明有话要讲,偏又讲不出;明明有疑问,偏又解不开。

  “那……志保要记得早点休息。再见!”宫野明美收了电话,去寻找那个人的身影。房间里不见人。安静极了,可以听得到闹钟的“滴答”,以及空调的电机运转声。“大君!”

  赤井秀一靠着阳台一角的墙壁,指尖燃着一根烟。他的脸庞笼罩在一团黑暗之中,让人无法看清楚。

  “嗯。”闻声,他从角落里缓步地走出,说,“你在东都的住处还挺宽敞。现在一个人住吗?”

  他还在和玛丽谈判。

  不省心的老大:母上大人,艾莲娜阿姨是茶色头发、蓝色眼睛吧?和您完全不同呢!您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不如我们互相分享一下相关资讯?

  MM: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野明美说:“这是收养过我的人家。在我十八岁时,他们一家就出国了,给我留了钥匙。我现在在静冈上学,回东都挺方便的,放假时基本会回来,也算帮他们照看房子吧。”

  “这样啊。”赤井秀一说,“天晚了,我要走了。”

  “可是,大君你还没吃晚饭吧。请等等好吗?家里还有些食材,我很快就能弄好。”宫野明美边说边打开冰箱。

  赤井秀一也走了过去,手伸进冰箱拿了一袋面包。“不用麻烦了。这个就很好。”

  宫野明美笑着说:“这本来是准备给志保做三文治的,放进冰箱就太凉了。原来大君也喜欢这个啊。那让我来把它加热一下,好吗?”

  “哦?”赤井秀一的目光迅速地扫过冰箱里摆放的瓶瓶罐罐。

  那里有蓝莓酱、花生黄油等。

  他微不可觉地一笑,仍拎着那袋面包往门那边走去。“哦……我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抱歉,我必须要走了。再见!”

  他将宫野明美的笑脸关在门里。

  他来了,他回去了。

  匆匆来去,若即若离,似疏似亲,或者有意,或许无心。

  宫野明美伫立在窗边,静静地目送那个身影离开。无形之间,仿佛就有那么一根线,牵住了自己的心思。线的那一头就牵在他的指尖。他收近,自己就欢欣愉悦。他放开,自己就陷入惆怅,恍惚若有失。自己的心已无法自控,随了他的来去而起起伏伏难以安定。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恋爱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可是,怎么就沦陷了呢?

  在最初的仅仅对他心存好感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即使在一起时也要保持的独立和理智,到底去哪了呢?

  宫野明美还找不到答案,其实也不太想找到答案。

  沦陷就沦陷吧,反正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人品也极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他已经对自己很重要。除了志保,他就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重要的人了,为此患得患失,宫野明美认为,值的。

  宫野明美轻轻地笑了。

  志保太调皮了。

  ——姐姐,我是志保……哦哦,我的姐姐陷入热恋了……我当然明白,姐姐的身体内多巴胺大量地分泌,只要一见到那个男人,就会感觉到快乐。所以你看他什么都是美好的……没错,我当然不喜欢那个男人。他就要抢走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姐姐……是的,我当然会非常嫉妒……到时见面,他也要来吧?我可是非常地想要看看偷走姐姐的心的那位到底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他等着瞧……

  ——姐姐,愿你能一直简单、一直幸福、一直快乐!

  宫野志保渴望着姐姐。

  她渴望着阳光。

  她仍有所求。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一头拉磨的驴子,不得不一直向前追逐着她的所需。只要脚程稍慢一些,或者是那个梦想中的萝卜化作泡影,或者是后头就有一根皮鞭冷冷地抽疼她。

  宫野志保想笑。

  偏偏这根本不好笑。

  人生会否是一场梦幻泡影,而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在这之前,她由衷地希望,能有个人帮着自己一起照顾姐姐。

  姑且,且看。

  以手掩着,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在监控画面里,这次注射了试验药剂的小白鼠居然还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宫野志保希望它能挣扎得相对有创意一些。

  忽然间,那股彻寒侵浸入背脊,迫得她快要无法喘息。

  又是琴酒。

  怕什么,没事的。

  宫野志保试图武装自己的心理,缓缓地抬起头,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是平静如常的。

  琴酒就站在门外,烟仿佛就粘在嘴角。

  伏特加已经向这里走来,用力地敲着钢化玻璃门,粗声粗气地冲她喊话:“喂!清场了!”

  “实验室周围请务必禁烟。不要污染这里的空气。”这里是自己的主场,自己必须作主。“还有,噪音也是污染。”

  伏特加粗暴地推门而入。“我说,清场了。你听到没有?!”

  宫野志保看起来镇定自若。“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只是闹着玩的吧?如果你们真是这么认为的话,那可不好呀!”她才不介意趁机划分地盘。“我可不知道我会调制出什么样的生化药剂,也不确定会否培育出什么样的新型病毒。So,Please!”

  伏特加大惊,急急忙忙地往后退,退至门边,瞧见宫野志保的脸上的不加掩饰的轻蔑,才反应过来,遂气急败坏地嚷嚷:“从没见你做出来过什么东西。”

  宫野志保对此不无嘲讽:“我的工作进度,还不是由你来质疑的。”

  琴酒冷哼一声。“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会向那位先生如实报告我的研究进度。我用排除法,成功地证实了几条路不通。啊哈,抱歉,琴酒。或许我应该用更通俗的语言来向你解释什么是科研精神。或者你能懂。但愿你能懂。”宫野志保低着头,手指尖支使着笔尖在纸上流利地书写。“好了,两位。我加班。这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夜班人员。堂堂名酒如此纡尊降贵、事无巨细,他们应该感动得要哭泣了。”见那两只套中人不为所动,她继续说:“该不会觉得我会浪费公家水电吧?啧,这部分我会另行申请额度的。嗯?还是说,你们想随我在这里加班?你们会吗?

  伏特加被说懵了,回头请示:“大哥?”

  “既然她为了组织交给她的任务如此地尽心尽力,我们不妨成全她的一片心意。”琴酒转身走人。

  伏特加心领神会,竟将实验室的门从外面落锁。

  宫野志保双手抱胸,冷眼瞧着,冷声说道:“做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是想测试我能否在必要的时候砸门、抢资料吗?”

  她的父母死于研究所的大火的时候,她尚未记事。

  门“咣当”,又开了。

  四周终于静悄悄。

  她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小白鼠有了些焦燥,在笼子里乱撞乱跳。不久之后,它就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

  宫野志保决定去旁边的处置间睡觉。对她而言,实验室是让她感觉相对安心的所在,更是一个睡觉的好场所。至少在明天研究所的同事们到达之前,没有人能打扰她的梦。

  虽然她的梦里通常都是空白无物,但她绝不愿意任何人打扰她的梦。

  偏偏有个不知趣的不速之客入闯了她的梦。

  在黑暗里,宫野志保醒来,睁开双眼。伸手,不见五指。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十二年前,夏威夷岛。

  “春天花会开。 秀一,当你遇上棘手事件的时候,首先要让自己冷静、再冷静;拨开迷雾笼罩的假象,直击事件的本质;但在这之前,你一定要记住,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少年的血气来主使你的头脑。你只要等待,等待最适宜的时机,然后,你全力出击。”那时年纪尚小,父亲还未失踪。

  “那么,父亲,什么是最适宜的时机?如果一味地等待,反而坐失良机。”少年秀一问。

  父亲没有立即回答少年赤井秀一的疑问,只是缓步走到在假人前,手缓缓地起势。倏地出手一击,仿佛是蛇的攻击,一开始的蛰伏是为了攻击时能迅如闪电,出其不意并且直击要害。“等待是为了出击的一瞬间。出击之前说不定要经过漫长的等待。而把握时机,则是人生最大的课题。如果非要把适宜的时机做个比喻,恕我词穷,我只能将它比作是玄之又玄的道。”

  少年秀一紧抿了下嘴唇。“抱歉,父亲,我不太懂您所说的玄之又玄的道。我倒是很愿意听您讲截拳道。您刚才的那一击让我非常着迷。”

  父亲失笑。“也是,秀一还小呢。我心急了。”

  少年秀一不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父亲又笑。“好吧,你是男子汉。好啦,我先讲截拳,再讲道。”

  美藉华裔武术宗师李小龙先生在中国咏春拳的基础上融合拳击、击剑、合气等,自创截拳道。至简、至灵、至威、至猛。

  截拳,以本能反应为主导,以潜能最大发挥为主体,截击对手来拳之道。在对手攻击的时候,格挡与反击同时进行,甚至于不加格挡而直接凭借快速有力的进攻压制对手,先发制人。

  截拳道,就是像水一样不拘一格地攻击,将一切化解于无形。在这世界上,与道最为接近的,就是水。

  少年秀一疑惑不解。“您说过,火药本来是道士的发明。原来道心可以一半水一半火吗?对了,还有五行。”

  父亲赞许地颔首。“有何不可?人心本来就复杂多变,而我们要搜寻其间的变化之道。本来应该等你再长大些再和你讲这些的。你不是小孩子,你已经是少年。然而这些是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追寻的。你如今不能理解这些,没关系,先记下来。以后,你总会找到规则,会慢慢地领悟,就像你擅长的数学计算一样,计算出适宜你的时机。”

  少年秀一安静地聆听。

  “秀一既然喜欢武术,那么,你想不想去美国呢?”父亲忽然将话题转开,“木村先生可是不止一次地和我说,你的习武天份极高,还拜托我千万不要埋没你哦。”

  不久之后的一天,父亲奔赴那未知的危险。

  美国!既然变数的开端就在美国!

  少年赤井秀一只身赴美。

  ——秀一,你要让自身强大,你要学会等待,耐心地等待。等到春天来临,花自然会盛开。

  ——父亲,我已经等待了十二载秋去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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