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泠

6.40、四天四夜:天若有情

  到达静冈公园的时候,夕阳正热烈,盛装的宫野明美已候在那里。

  这里是约会圣地,赤井秀一却带了一整队同事,按部就班地执行他的分手计划。

  这时,他终于发现,那的确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但也不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他才知道,宫野明美的用情竟然如此之深,早就得知了他的卧底身份,一直假装不知,苦苦地维持着这段只存于表面的情侣关系。

  他以命定的真情诱惑宫野志保,宫野明美以意外的痴情等待他。

  其实皆是命定,亦无甚意外。他之所以觉得意外,只因为那份痴情从来不在他的意中。

  势均,非敌,三个人。

  “你为什么不离开,明知这是假的,明知是我在欺骗你,明知我在一直利用你,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开?”他失态了,真正的风度尽失,质问受自己欺骗利用的她的姐姐。

  ——赤井秀一,你自大,你傲慢,你活该!

  ——赤井秀一,你这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

  他咒骂着他自己,又设想着:不要紧,我和她之间还有留着不少余地。我和她的姐姐的事,总算告终,虽然姿态比较难看。我仍然可以找各种理由接近她,也不介意继续用亲情、友情之名义守护她,更不介意以她的兄长、同伴自居,撵走不合格的竞争者。

  他又庆幸着:幸好已经向她表明心迹。否则就如今的情形,在短时间之内,我是没有胆量向她表白了。现在她难过,我也不好受,勉强算我和她同甘的前奏好了。

  宫野明美哭着说:“您所谓的欺骗,对我而言,我不仅不在乎。当我知道您是卧底,我真的好高兴。我也不介意被利用。您利用我认识志保,是为了潜入调查。有机会让志保到外面的世界,像个真正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呢?”

  赤井秀一说:“我们事务所会送你离开。无论我和你有没有这层关系。”

  宫野明美说:“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

  赤井秀一说:“既然不是真实的关系……我爱着别的女人……我无法辜负她……请你对你自己好一点。”

  ——她可以没有我,却不能失去她姐姐。我可以等她姐姐在未来的某一天视我为无物。

  至于他们仨的血缘关系,赤井秀一没有想过要提。在他看来,认亲之事对此时的局面毫无影响。又有同事围观,认亲着实不便。

  不过,他猜宫野明美已经知道此事。因为在她们的父母亡故时,宫野明美已经记事。

  鬼谷子曰:有利焉,去其利则不受也,奇之所托。

  特殊的工作性质令他无法保证手段的光明正大。他无疑伤害了宫野明美。宫野明美本来应该对此无法接受。此时却有这样的反常行径,说明宫野明美从他这里获得了其他的益处。比如,他们虽是假交往,但他对宫野明美的亲情照顾给得真实且不打折扣。宫野明美在一开始的时候很可能将这些误认为爱情,后来发现其真正成份之时已经深陷其中,甚至无比放心地多次让妹妹当他是亲哥哥。

  宫野志保的确比他更懂她的姐姐。

  从东都出发之前,趁头发未干,赤井秀一争分夺秒地缠她。

  她说:如今你和姐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基本一致。以后一定会有所变化。你觉得我更相信哪个可以恒久远?

  他说:不冲突。再说我们……也有亲情,还是朋友、同事。

  她说:像你这样切换得游刃有余,我做不到。

  他说:这不难,我把秘决分享给你。不在一起时,只要想着,让我们呆在一起就很好。在一起时,就要想着,让我们还可以更好。

  她说:你太贪心,不累吗?

  他说:有你,值得。

  她说:我可以和姐姐分享一切,除了你。谁叫姐姐就一心一意地喜欢你呢?你能专心对姐姐好的。

  他说:你放错心了。我真的不是你姐姐的良人。

  她说:三年的远距离交往,姐姐忙学业,你忙工作,再加上组织规则限制,我可以理解,所以我原谅你对我……

  他环着她:不是你认为的这样……

  她没推拒:你真敢说你对姐姐没有感情?三年啊!你看,姐姐不曾喊停,你不曾真的远离……像刚才的境况之下,也没有……实质的出轨行为。就这样吧,你给我的,我收妥了。

  他不敢急切:再等等我……后天……

  她闻言转回身来,为他紧张:虽然你这次的合作对象是压迫感非人的琴酒……还真的蛮有压力的……琴酒……和你有点像……身量看着和你差不多,抽七星烟,也是左撇子。总之,要是在街上突然看到这么一个人走来,就得小心这人是不是要从风衣里掏出武器。

  他笑着啄她:谢谢志保的关怀。

  当时他想,只要明天的行动成功,就可以告诉她,自己是卧底;

  在三年间对她的姐姐不提分手,一是他不认为她的姐姐真的钟情远距离的他,二是他和她们有血缘关系,不能弃之不顾;

  当初的交往是假的,为的是获取就近照顾她们的名份;

  即使行动被延期,反正已经和她姐姐把话说开,又将她姐姐送离这危险之地,他就正式追求她,让她陪着自己继续潜伏……

  他本以为,这些皆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仿佛听见,他深爱着的那个女孩兴高采烈地说:将军!嘿,Akai,恭喜你,你输了!

  他想对那个女孩说:别这么骄傲,你赢了,但我也没输。因为我没有答应跟你赌。即便那时和你赌了,此时我也不认输。在真正地拥有你之前,我永远不向你认输,除非向你认输可以让我拥有你。

  弗兰克走向他:“梅花,可能是我之前安排的探员的原因——去年地震之后,他在南洋大学紧急避险,其间有偶发的事件,帮着解决了,有亮证件。后来他回东都,宫野小姐随后回东都,就是我见到玫瑰小姐真容的那一天。第二天我们也在事务所附近碰到宫野小姐。看来不是巧合。”

  “在工作之外助人……没关系的……其实早就被怀疑上了。在校园偶遇FBI探员,就把我跟FBI联系在一起,太牵强了……是我早就暴露而不自知。”赤井秀一说,“方片,这边麻烦你处理一下。我先回去了。”

  害怕引人注目而不与名义上的女友太过接近,却因着种种原因而不提分手,怎么能不叫不明就里的女友心生怀疑呢?

  宫野明美目送他离开。

  赤井秀一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个面相凶恶的大块头同事,回头看了一眼宫野明美,然后对他欲言又止,大约有觉得他太不尽人情。

  赤井秀一是人,也有情。

  赤井秀一是人,才必须显得无情。

  在这三年之间,在人鬼两途徘徊,拟态何等必要!

  再加上今天的教训,他更明白,若给不起对方需要的那一种感情,优柔寡断真的不如冷酷到底。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酷。

  在回东都的路上,他仿佛病恹恹的大猫。下车之前,他对自己说:打起精神,赤井秀一,你的使命还在继续!

  ——弄死老乌鸦是我的使命!守护她更是我的使命!

  他会回家吗,即使与她做不成恋人?

  水声沙沙,宫野志保站在花洒之下。

  还是被他放开了,她没有哭,就是心口闷闷的难受。她蹲到地上,低头抱着双膝。水从头顶浇下,头发湿透,滴得满脸都是。她才不要哭。她只想同时拥有他们,哪怕像以前那样相处。

  好困,好累,她好想到浴缸里睡一觉,最好能重感冒一场,让他们都回来探自己的病。

  门被敲得震天响,再是玫瑰用运用丹田之气发出的呐喊:“宫野千金!志保天使!你在家吗?在的话就赶紧答应一声,否则我就打电话给你的合伙人啦!”

  “在在在!”宫野志保超大声地答应着。

  基本上,只要玫瑰一出现,她的任何的伤感和哀愁就荡然无存。

  门一开,但见一身男装的玫瑰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枝红玫瑰,还对她抛媚眼,深情款款地呼唤:“宝贝!”

  宫野志保没半点好声色,劈手夺过红玫瑰。“不是约的晚饭之后嘛?这天还有点亮呢!”

  “是晚餐之后啊!没有人规定我的晚餐时间吧?”玫瑰说,“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吓得我!”

  “抱歉、感谢!”宫野志保开始吹头发。“你刚才说吃过晚餐了?”

  “没有人规定我不能吃两次晚餐吧?”玫瑰笑嘻嘻。

  宫野志保觉得要夸:“棒!你总能拥有极好的理由呢!”

  玫瑰也觉得这是夸。“那是。毫无理由的事情,谁爱做谁做。”

  “哦?”宫野志保笑问,“你穿成这样,跑来给我送花,这是什么理由?”

  “一、你是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讨你欢心必须是我们的工作日常。送你最喜欢的红玫瑰,我可以报销。二、你当时说让我到时过来接你,我就知道,你的合伙人一定不在家。趁那家伙不在,送你一枝代表爱情的红玫瑰,相当于挖他墙脚,老刺激了!”每提一点理由,玫瑰就得瑟地就竖起一根手指,虽然只竖起了两根手指,但可以当作剪刀手。“耶!胜利!”

  “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宫野志保很难不笑。“不过,红玫瑰就一定代表爱情吗?时常自己买一朵红玫瑰的我难道是临渊照水的水仙?”

  玫瑰却说:“宝贝,你猜我这话里的重点是挖墙脚还是爱情?”

  “……”宫野志保不准备深思,也无意遮掩,但也不想承认。“猜不着。我吹干头发还要点时间。书桌左边抽屉没锁。你自己去拿。”

  “唷嗬,你这么放心我?说不定我就留着咧?”玫瑰笑问。

  “反正出事了就找你,或者断你财路。”宫野志保笑答。

  “狠!准!”玫瑰对她一竖大拇指,就往她的房间跑,没一会就一手拿着一样小东西跑回来了,还向她献宝似的。“宝贝!我找到了!谢谢你爱我……宝贝,你的床上有好多黑色长头发!是谁啊,掉发这么严重,像是打架时被揪了……宝贝,看我在抽屉里还找到了什么……当当当当……”

  宫野志保懊恼得想用头撞哪里撞出当当当当。

  玫瑰欠得不要不要:“宝贝,你实在不喜欢它,就扔角落里,眼不见为净不就好了嘛?干嘛把它揉得皱巴巴的?要不要拆开,把它当气球用?一脚踩爆,超解压的……啊!宝贝,你明明和我约了晚上见,下午洗这么久的澡……天!很难叫我不多想……宝贝,你说实话,今天你是让暴雨给淋了还是被旱雷给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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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秀秀觉得自己是小人?基于“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原则,他特意带了同事前去,设想过,如果她姐姐不配合,就直接带走(在此系列开篇的《骑虎难下》提过)。

  代入一下,被骗三年,又在围观之下被单方面分手……懂?

  至于不提血缘关系,是“亲属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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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换马甲,属性见置顶。来者皆是客,乱我道心者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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