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我图你
对高尚者,请不要炫物;对勇敢者,请不要斗勇;对理智者,请不要欺瞒;对你——我最亲密的伙伴,愿我们结而无隙、无所不言又心有灵犀。
“这个‘大家’可不包括你噢!”宫野志保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月光透帘而来,帘如清波流荡,她的唇角向上弯起,扑倒在被子上,双肘支在枕上,右手掌支着下巴,小腿刚往上一翘,宽松的裤管便垂落在膝弯。她试着用脚趾去扯裤管,没扯回,遂不加理会,两条小腿一上一下地交替摆动着,好像在拍打着水面,水花便一朵朵地盛开了。
她的轻笑声仿佛涟漪轻漾。“你呀,真是太不明智了。可你居然是最难喝的名酒。偏偏挑这么麻烦、这么反差的剧本,影帝呀,你图什么呢?”
图什么?
我图你!
我图你的人,图你的心,图你的未来。
我要改掉被老乌鸦强加于你身上的剧本,使你与我真正的同路!
“你拿到的剧本更麻烦、更反差。”赤井秀一反问,“你图什么呢?”
“我还能图什么?图工资,图成就,图欢聚……”设想过也述说过的答案,此时的宫野志保越说越迷惘。
若图的是工资,如他之前所言,凭科研获利既不快又不稳,因为长期不得成功才是科研人的常态。不信?远的不说,就说她的父母,对衣食住行的需求永远排在科研之前;
若图的是个人成就,从小不得扬名的她即使获得了成功,专利属于老乌鸦,风险属于作为科研打工人的她;
至于欢聚,是无法奢求永久的,只能珍惜每一次欢聚的机会。
“我图什么?”小腿放平了,手也放下了,宫野志保恹恹地趴在枕上,侧着脸,手机盖到耳朵上。“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志保,是你先问我这个的。”赤井秀一提醒道。
“绅士,请你让一让我!”宫野志保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变得娇软。
“好的,淑女。”赤井秀一答应着,“我们各让一步,因为现在的我也给不出能让你我皆满意的答案。不如你帮我想一想,我也帮你想一想,以后再说,好吗?”
“好。”宫野志保说。
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手机已经发烫,在结束这次通话之前,他说:“手机要保持通畅。睡前记得充电。”
她给手机充上电,又去洗了把脸,重新回到被窝。入梦之前,她突然想起自己原先忘记的是什么了。
在他唤自己为“淑女”的时候,她本想问他,这次为什么不加“小”,为什么不是“小淑女”?
在他眼里,十五岁的宫野志保到底还是不是小孩子呢?
有些失落,又莫名地兴奋着,宫野志保捧着微烫的脸,久久、久久,长叹一声:我的十五岁……
“玫瑰,在你十五岁的时候……你有什么难忘的事吗?”宫野志保问。
玫瑰正吸溜着拉面,闻言就好奇地盯着她不放。
宫野志保被盯得发窘。“我就随口一问。”
玫瑰偏要答这题。“等我吃完,再跟你好好分解。”三下五除二地嗦完剩下的面条,端起大碗将奶白色的肉骨汤喝得一滴不剩,玫瑰说:“真美味啊!我最喜欢这种高热量的早餐啦!”
在十五岁之前,卖鱼、杀鱼,吃的最多是鱼,玫瑰的梦想是吃红肉吃到饱。
十五岁的时候,有电影在渔村取景。玫瑰挣到了人生中第一笔比较大的钱。玫瑰的血亲们,希望玫瑰不要浪费青春、放弃无谓的学业,尽快正式进娱乐圈。
玫瑰知道大学很贵。
十六岁的时候,玫瑰到东都了。
玫瑰是回店拿藏着的银行卡时被春山抓到的。
但那张卡……十七岁的时候,玫瑰才发现,在十五岁的时候,那卡里的钱已经被取光了。
空卡一张。
都是为生活奔波,各有各的悲喜。
所渴望的,总是不曾拥有的,然后将已经拥有的变成终将失去的。
究竟图什么呢?
Ai:以前我想通过学习,拥有选择并驾驭工作的能力,再通过工作获取我的生活所需,若能在工作之中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已经非常圆满。我的工作之余,我既有朋友,还有姐姐,就有欢聚。我渴望过的,我都已经拥有了。
半仙:昨天你没能回答你自己提的问题,你认为是因为你贪心了?不!你目前所拥有的,是最基本的,是应得的。若你继续,我希望你至少从中发现乐趣。
Ai:当然,当我从工作中获取的越多,我感受的乐趣就越多。
半仙: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要吃肉。其他的,你决定。
Ai:现在言之过早。等你回到东都再说。
话虽如此,今日份的午休时间依然被宫野志保献给了工作,想在晚餐之前将进度条拉到预想的位置。
下午,赤井秀一回到东都,第一站是生鲜超市,第二站是他自己的住处,第三站是她的住处,第四站是研究所的大门口。
斜挎着的单肩包随着宫野志保的步伐在胯侧轻快地跳,到了门口便矜持如待嫁闺秀。她花了好些力气才保证自己总有一只鞋底抓着地面。只是当他的车窗降下时,她的单肩包又开始跳跃。
好明显,周围的人说,关我何事。
“头发短了一截。”宫野志保将挎包解下。
赤井秀一单手接过包,不见外地扔往后座。“我自己剪的。你看我的手艺如何?你也试试?”
“非常好,托尼。”宫野志保系着安全带,“但我更相信青山大叔的理发手艺。”
他们去的是她的住处,一推开门,米饭的香气已经迎来。
宫野志保进房间换上家居服,拿上干净的围裙,边走边往身上套。“我这厨房好久没开火了。你去大阪之后,先是白萍给我带早餐,再是玫瑰带我出去吃早餐。”
“辛苦志保!”赤井秀一在洗理台前转过脸来,对她一笑,问,“等菜全部切好再喊你,还是该炖的先炖上?”
她犹豫片刻,选择后者。
这小小的厨房。
“你又长高了。以后真的不好往你的称呼前加‘小’啦!”赤井秀一的手从她的头顶比划到自己的颈部,假装遗憾地摇着头,“没关系,我可以在心里加。”
宫野志保不悦地冲他挥了挥铲子。“诶!你这头发……不是你自己弄的吧?”
赤井秀一的眼神闪了闪,手上菜刀不停。
宫野志保的眼珠一转,笑问:“是谁呀?”
“向一位前辈讨教剑道。本以为是平手。”赤井秀一回答。
“我就说嘛!”宫野志保笑了,又问,“那边的事还早吧?怎么忽然决定回来了?”
玫瑰认为货运公司的老板与白萍的父亲除了脸孔不太像,其他皆像,或许做过整容;冰酒目前已回到横滨,欲重整旗鼓;杀死歌海娜的两女已经接手情小组;北川已经着手收拾歌海娜的“商业伙伴”……
“冰酒放弃那边了?”宫野志保惊问。
“总有人愿意先给她当副手或代理人的。可能有我们的缘故,最近上原对横滨研究所的控制稍显力不从心。她觉得是个反攻的好机会?”赤井秀一说。
“削你头发的那位前辈答应你什么了吗?”宫野志保又问。
“只是欢迎我再找她过招。”赤井秀一说。
酒井女士想和他比喝酒、比骑车、比挖地,比撒娇。
喝酒怎么比?比如在许多真酒里混一瓶假酒,先找出它,再找到制假者且给灌下去。
骑车怎么比?各找一辆车,什么车都行,设法将车骑到货车的车顶上。
挖地怎么比?各带一队挖掘机,在市郊找到某建筑,看谁先挖穿地基。
撒娇怎么比?双方各找一个人,男女咸宜、老少皆可,使劲撒娇,谁先让撒娇对象签下不平等条约就算谁赢。
除了比撒娇那一项压根没提,赤井秀一都向她详细说明了。
“像她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许诺的吧?这已经是同意将某些重要事项私下处理了吧?”宫野志保大为赞叹,“就这语言艺术,和你有得一拼。比赛方式也很有趣,你答应了吧?到时我去观战!”
“嗯。”赤井秀一更想让她帮自己赢得撒娇比赛。“志保,我约了你的房东太太,今晚她有空。”
宫野志保起初还诧异了两秒他怎么认得自己的房东,然后想起这房子本来是他的安全屋。“你找到符合你的苛刻条件的新房子啦?”
“下午我打电话给房东家,请他们介绍合适的两居室。原来他们家就有。”赤井秀一说。
她解决晚餐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不急的。”他说。
“最好今天确定下来,明天搬过去。明天正好是休息日。”宫野志保说。
单独住一个房间和一个人睡客厅,对赤井秀一而言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于是在吃完饭后,他去洗碗之前往她的手里塞了个游戏手柄,又将厨房收拾到位。
看过房子,除了上一任房客留下来的一些不同审美的东西必须再清理一遍,两人基本满意,便向房东太太定下来了,回去之后就收拾着零碎物件。他们各自睡下的时候已近深夜。第二天清晨,他们都起得极早,做些简单早餐对付过之后,便开始了“蚂蚁”搬家。约九点钟时,弗兰克打来电话,得知他要搬家,便热心地提出帮忙。
赤井秀一以“东西不多、马上搬完”为由婉拒。
事实上,东西确实不多。
恒产啊恒产!
定居啊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