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导师带进黑衣组织研究所的,无一不是最优秀的学生。只是,从学校到黑衣组织,恰如从江河到汪洋,鱼还是原先的鱼,却显得渺小了太多。
宫野志保空降回国,就主事了研究所核心项目。甚至在某一天,她就成了这里的顶头上司。
小田优美年轻,宫野志保更年轻。
小田优美美丽,宫野志保更美丽。
小田优美聪慧,宫野志保更聪慧。
小田优美骄傲,宫野志保更骄傲。
所有还拥有着的,所有正骄傲着的,在一夕之间,全成了不过如此,小田优美在心理上难免有了落差。
杉山走到上原教授的面前,恭敬地行礼。“老师!”
上原微笑颔首,看着眼前的大男孩。
杉山彻也,面容清隽、气质温润,聪明端方还勤勉上进,虽然家世普通,但在学校时就颇受欢迎。不少学生等着被导师挑选,杉山却能挑选导师。
上原觉得,身为导师的自己,最大的优势在于背靠黑衣组织,有资金,有项目。
说是说非常乐意将自己的得意门生借给雪莉当两天助理,但上原猜测,接下来,杉山会时不时地被借调。
毕竟雪莉需要的助理绝不止一两位,毕竟雪莉更有资金更有项目。
上原教授门儿清,最初在心里酸了一把之后,倒也笑了开来,安慰自己,自己的学生有希望青云直上,当老师的面上也有光。因为,名师出高徒,名徒也出高师。
上原教授又看向不远处的小田优美,又循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雪莉。
样貌小小、资格老老的宫野志保稳坐钓鱼台。
“志保,姐姐刚才在学校门口碰到一个人哦,聊了好一会,才认了出来,原来在小时候见过几次面的。他以前上学的学校距离妈妈工作的诊所很近呢!”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她姐姐打了个电话,她姐姐说得这般兴致勃勃。“嘿,你那个时候还没出生。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开的诊所在那一带很有名气的。”
——姐姐啊,你一直这样随心所欲地结交新朋友,真的叫我担心呢?
毕竟已有个棘手的前例摆在那里——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
不用去问,宫野志保也知道的,自己的姐姐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一定是一式两份,另一份的收件人一定是那个男人。
说起来,自从那天早上起,他就没和自己有联系,应该是组织任务还在执行中。
为什么总会不知不觉地想到那个人?
自己的思维太天马行空了。
下午的时候,宫野志保要去趟隶属于黑衣组织的制药公司。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也没有非她不可,她只是纯粹地去巡视下自己的领地而已。
这能算是向琴酒学习吧。
如今算是有了个行动代号。据那位先生说,凡是有了代号的组织成员,在组织里的地位是平级的。
怎么可能有这么美好?
宫野志保无声地笑。
有事没事,笑一笑,不求十年少,只为解闷又解乏,还挺养生的是不是?
总之,还有好些年才能成年的自己的法定监护人还是琴酒的可能已经安息的也可能还活着的父亲。所以,手握“权利之杖”的“长兄”琴酒忽如其来地在她的领域刷一下存在感,于公于私,皆是该死的理所当然。
只要琴酒不过度干涉姐姐和自己的事,那也就罢了。
楼前的空地仿佛狭窄了许多。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雨雾。雨雾如纱帘,一阵风来,曼妙地斜飞。偶尔飘过一朵朵伞花,有素净的,有绚丽的,让这略显清冷的雨景变得生动了起来。
要不?宫野志保突然开始认真地思考着,向那位老板申请更换一个监护人吧,不知道需要投放多少筹码。只要筹码得当,她就不怀疑更换监护人的可行性。
若真有了机会换一个监护人,他希望他既可以溶入黑暗,又可以随时可以对抗黑暗的浸染。
这样的矛盾体,或许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像之中。
太强人所难了啊,她垂下眼眸。
雨。
连绵不绝的雨。
要按步就班地完成多少件这样的肮脏勾当,才能往上爬一步?
被黑衣组织“看中”的金融机构的工作人员不出所料地答应了组织的“合作”要求。被拿捏住了软肋,还能怎么样?
赤井秀一可以设法破坏黑衣组织的这次行动;也可以设局逮捕几个组织成员;最不济,还可以通知该金融公司事先防备。
只是,以上这些,意义不大,几近于零。
何况,防止了这一个,黑衣组织还可以换另一个。完全是防不胜防。
累积黑衣组织对自己的信任值才是首要。他要让自身的血液温度随着周遭温度的变化而变化。
你站了阵营,你就有了取舍。
只是,选取了整体利益就眼睁睁地牺牲了局部利益,是否有违人性和道德?说来残忍,这些或许会成为你的“污点”之一。
就像“月光奏鸣曲”响彻在考文垂市的上空之时,谁能明白丘吉尔的心情?
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世间哪有太多两全法?
你要扮演好一个暴徒,不能被任何人识破。假若演技还不够精湛,那只好抛却演技,先骗过自己。必要的时候,只好让自己成为暴徒。
说来容易?!
赤井秀一一哂,将手上的烟放了回去。
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避免身上的气味被人惦记上,他便不抽烟。拿根烟在手,有助于思考。仔细想想,这的确真不是好习惯。
宫野明美传来的简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才好,就先搁置吧。估计那名茶发少女会帮他向她的姐姐解释,说他之所以很久不联络是去了外地出差什么的,想必忙得死去活来。
赤井秀一猜得极准。为了不让自己的姐姐成为黑衣组织的知情人,宫野志保坚定决心,以后,以后再以后,要继续努力地说谎并且圆谎。
从制药厂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先去研究所拿了下私人物品,她就准备回住处。
夜空中飘洒着雨丝,在路灯的光晕里显得亮晶晶。黑色的车在她的跟前停妥。她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大片暗黄色的云层。云层低低的,随时要压下来似的。心里琢磨着,这么潮湿的天不至于有静电吧,就放心地自己动手,拉开了车门,她赶紧钻到了车后座。
参照国际礼仪,她应该坐到副驾驶座才合适。不过,她一向比较喜欢坐在后面,特别是坐黑衣组织的车的时候。
只是为什么,那个人是例外?
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又想到那个人?
可能是他太具存在感吧,尤其是他的头发。
——那么长的头发,一剪刀下去,一定超解压吧?
她不禁笑了起来,又闭上眼睛,想像着他短头发的模样。她觉得,好像还很可以,比长发时的模样清爽、阳光、年轻。
好想亲眼看一看呀!
要不,下次跟姐姐见面的时候,建议姐姐给他剪头发?
宫野志保忽觉背脊生寒,猛然睁开眼睛,往车窗外一看,果然见一辆黑色保时捷356A正在超车,车牌照也是她眼熟的那一块。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今夜是否有谁将丧命于琴酒之手?
警视厅的伊达航警官换了根牙签叼在嘴角。
清晨的时侯接到了报案,报案人称在杯户湾发现一具中年西方男人的遗体。
因近日多雨,警官们已经极难搜查到遗留在现场的蛛丝马迹。死者的致命伤显然就是那从鼻梁贯穿到脑干的枪伤。这杀人手法异常的干脆利落,现场被收拾得极其洁净清爽,极有可能是职业杀手所为。
死者的身份很快得到确认。这是一个美籍人士,在这边经商。
却是仅仅能查到这些,线索就被全部掐断。
相当之棘手。要是自己的老同学在,能不能比自己更能发现细节?
伊达航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体能、推理,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同学,都能稳稳当当地将自己压制在警校第二名的光荣位置上。
那是自己的好朋友兼好对手降谷零,只是他现在去哪了?
“伊达!”目暮警部冲着这边喊,手里挥动着一份资料。
伊达航收回了思绪,大声地答应着,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老同学,我可会好好地努力查案,总不能一直输给你的。等以后见了面,就与你一边喝着酒,一边聊些破案经历当作下酒菜,就这么定了。
景光:有目击者看到一辆黑色的德国雨蛙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附近。现场有遗留的弹壳,与琴酒惯用的伯莱塔手枪的型号吻合。而且琴酒的行事习惯正是对着人的头部进行射杀。你猜得应该没错,这事十有八九与琴酒有关系。
安室透看过手机里的苏格兰回复的邮件,当即彻底删除。
这件案子,自己就算知道了真凶是谁,从现场那里也找不出相关证据;纵然有了确凿的证据,短时间内也无法将真凶绳之以法;黑暗组织太危险,还是先不要将这些透露给老同学伊达航为好。只是,警视厅的各位要更加地辛苦;至于那个外籍死者,各方面对他讳莫如深,可能他是有着特殊使命的人物,也有可能是被铲除的不合格的组织成员。
对于外籍人士来到自己的国家偷偷地做些奇怪的事情,无论与己方的目标是否一致,都让安室透喜欢不起来。
上次从汽车公司回收过来的那几个人,被审讯了一番又一番之后,总算供出他们是受雇于某个大公司。这不算收获。
某个大事务所或某个大公司,一个赛一个地讨厌。
唯一能算收获的是确定了诸星大的态度,从上次的“合作”过程来看,诸星大是不愿意与己方为敌的。
纯粹不想让琴酒那头有机会捡便宜,安室透想,不然绝不会与诸星大这样的人将就地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