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泠

1.5、交手

  宫野志保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却被所见惊了惊。

  因为,赤井秀一在笑。他的眼角染了一抺笑意,只是浅浅的,却是软软的。

  志保,姐姐交了男友……他叫诸星大……从来没有这样过,这种全心全意地挂念着一个人的感觉,只要一看到他就好开心……他是很好的人呢……嗯,就是不爱笑……志保别误会,他真的是很好的人……噢,坏志保,又取笑姐姐……有空就出来吧,一起坐一坐哦……放心,他不是三头六臂的妖孽……

  他会笑?!

  这就是姐姐口中的那个不笑的人?

  如果姐姐看到此番情景,会被惊喜到吧?

  平心而论,他笑起来还蛮好看的,牙齿整齐洁白。原本他那刚硬的轮廓以及稍嫌凌厉的眼神因他的笑容顿时柔软了许多,让他平添了几分温文尔雅。

  而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又挑起半边的眉。

  不按常理出牌的猫会叫人头疼,会笑的猫更让人汗毛倒立。

  宫野志保的眼睛缓缓地眯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地琢磨:这个人明明不坏,为什么给人的观感,竟会这么……复杂?简直妖孽也!

  赤井先一颇为欠揍地学她挑着眉,唇间仍叼着一抹笑,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步伐而轻轻地晃动。

  宫野志保无奈地站定,认真严肃地申明:“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

  因为她不想。在萌叔家的门口时,她就看到了琴酒那如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她再明白不过,当时挡在自己身前的他,只是看起来是与琴酒有相似。

  真的像,长发、碧眸、左利手、危险气息。可他们有着本质上的天差地别。

  他,会保护陌生人的他,拥有着勇气与正义的他。

  赤井秀一已经自顾自地走到自己那辆外观略为沧桑的银灰色轿车前。这是他来到日本之后购进的一台二手轿车。他亲手捣鼓了几天,将原本破烂得快成废品的车大肆改装一番。代步车而已,外观很低调。在必要的时候,他会让车的内在奢华展现而出。

  他热情地打开后车门。

  ——来吧,来我的领域!你,就是说你。

  “虽然你已经十三岁,平时也挺会照顾自己,身高、体重也不像小孩子了,但还是建议坐在后座。”赤井秀一说。

  恕宫野志保有些接受不良,这车和这人,气质迥异得令她都觉得他有精神崩裂。“你看得出来吧?我已经在怀疑你的行车安全性。”

  赤井秀一轻快地说:“相信我,我这伙伴跑得过赛车,也有婴儿车那样的安稳。”

  ——我信你个鬼!

  宫野志保的眉头都要长出丁香,正欲扭身走人,临时改变决定,去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轻盈地跃进那副驾驶座。

  “那就麻烦你了!”却见车内是出乎意料的整齐干净,只是残存了些许烟草的味道,很淡。这已经比黑衣组织里的那几位的车要好得太多。“谢谢!”

  劫和成功,赤井秀一极为得意,不禁又笑了。

  近几年来,他这次的笑无疑是最为真诚、舒畅的笑。

  宫野志保思索片刻,报了个地址,规规矩矩系好安全带,摇下一隙车窗。

  一隙风,如泉眼,涓涓而流,又好似活泼的、可爱的婴儿的调皮的小胖手在撩拨她。她舒服到开始打磕睡,没一会,脑袋不住地下点。

  “椅背需要往后调吗?”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立即坐正,捋一捋额发,说:“谢谢,不用。很快就能到……还是请你开快一些吧!”

  赤井秀一配合地让车速稍快了些,说:“平时工作很辛苦吧?”

  “还行。”宫野志保老气横秋地说。

  后视镜内,那辆黑色保时捷356A再度出现。

  “咦!那辆黑色老爷车,刚才好像停得离我们不远。”赤井秀一故作惊讶。

  宫野志保往后视镜看去,脸色不由微变,勉强笑道:“是么?老爷车……要我说,你的车才是真正的老爷,在节奏如飞的东都街头都能这般悠哉游哉、从容不迫。”

  “确实!我这伙伴是老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赤井秀一笑说,“坐稳了,志保。”

  话音一落,车子提速。公路是海,车流是水,这辆旧车则是一尾既灵巧又迅疾的飞鱼,在汹涌的海水中自在游弋。

  相当可靠,这猫科男人的车技。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古董车的影像越来越小,终于淹没于车的海洋。

  宫野志保所报的地址当然不是她所上班的医药公司的地址。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在这车流高峰时间段,开车抵达她报的地址,绝非易事。她本想强人所难,现在看来,不会难到这个人。

  待车速稍缓,她将车窗又往下摇了一些,风从泉眼变成溪流,哗啦啦地灌了进来。这可比从空调里吹出的风舒爽得太多。

  兜风是解压的好方法,她就当自己是在兜风。

  戴针织帽的好处之一,她已经发现,就是风吹发不乱。

  ——要不,我也弄顶帽子戴一下,这样就可以留长头发并且不用学扎辫子?

  她的脑子里跳出这样的念头。

  ——噢,真扯! 

  发现她在打量自己,赤井秀一在等绿灯时对她一笑。

  她的心尖一颤。“牙齿好白。”

  他觉得这是夸奖。“谢谢夸奖。”

  她却问:“用的哪个牌子的洗洁精?”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稍微获得她的好感。“我用的牙膏没有固定的牌子,你推荐一个吗?”

  她沉思片刻,微微一笑,一脸认真地对他说:“84。”

  “……”他告诉自己,以后再接再厉。

  她才说:“姐姐说你几乎不笑。”

  原来她在为她的姐姐打抱不平?“前段时间压力比较大。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嗯”了声,瞥见他的右手在摸索衣袋,便问:“在找什么呢?香烟和打火机?”

  他从容地掏出一块已经软趴趴的巧克力,冲她亮了亮,才扔在中控台。“这会就算了。改天请你吃巧克力。”

  她微扯嘴角,转而去看车窗外的夕阳和被夕阳染红的晚霞。

  下车的时候,宫野志保颇为愉快地提醒他:“开车违规三次会被关上四个月。”

  “谢谢提醒。”赤井秀一说,“以前超速,他们会说是二级谋杀。还是这里宽容。而且车靠左行,更适合我这个左利手。”

  右行?

  二级谋杀?

  他来自美国?

  宫野志保也就随便一想,不甚挂心。扭头走人,没跨出几步,她转回身,瞪着那停在原地的车生闷气:这家伙,还不快走!

  赤井秀一觉得自己可以总算过一下烟瘾,于是叼了根烟,有心或者无意,对着她所在的方位若有似无地勾了唇线,正巧与她的视线相交,于是笑眼弯弯,尽显风流蕴藉。在点头示意之后,他发动车子,缓缓地驶离。

  有相聚就会有离别。

  请在欢聚的时刻尽情地欢乐。

  请在伤离别时,收藏自己的眼泪,微笑着拥抱彼此。

  挥挥手,道一声珍重。你要坚信,你们终究会重逢。

  黑色保时捷356A驶来了。

  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孤单地伫立在路边。

  “大哥,她在那里。”伏特加“哼哼”地怪笑。

  “哼,这只任性的小猫还知道回去。”琴酒狞笑,嘴唇与眼睛挤成一线。“伏特加,安排人手注意苏格兰。我不相信他。”

  “是的,大哥。不过,为什么不直接解决掉?啊……”瞥见上级的狠戾冷眼,伏特加噤声。

  “伏特加,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质疑我的决定。”琴酒说。

  这话是说得硬气。其实,苏格兰是那位大人亲封的名酒,琴酒再看他不顺眼,想要将其直接解决,怎么可能?

  伏特加这个傻缺,还问,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不过,不急,总会有机会的。

  琴酒自认为是那位阁下眷养的一条得用的恶犬,并且引以为荣。

  但凡靠近组织的,令他觉得气味不对的,麻雀也好,蛇鼠也好,虎狼也好,只要有一线机会就绝不放过,既使没有机会,也心心念念着制造机会。

  残阳血红。

  赤井秀一的车驶离了路口,又悄悄地抄小道折返,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那茶发女孩坐上了那辆黑色老爷车。

  他确信,那辆黑色古董车上的人一定是那个组织的高级爪牙。

  如此看来,由他们亲自出马监视行动的那位茶发少女,对那个组织发挥的作用不会小,还极有可能独一无二。

  他狠狠地掐灭烟头。

  她才十三岁。

  右前方的巷子口,一辆黑色轿车冲出,极快,如疾风猎猎。

  车窗玻璃反射着红色残阳。

  满眼的红。

  灼眼的红。

  那辆车的车窗被摇下一线,像撕开一条黑色的口子,显得分外地狰狞。

  赤井秀一的身体敏捷地往车的里侧闪进,发动车子,驱车向前避。

  “呯!”子弹与车尾撞击!

  车身明显一震。

  赤井秀一沉着地将方向盘打到底,冷静地将车子一个大甩尾,生生地掉转了方向,在公路上上演一场逆行追逐。

  原本的计划是低调地潜入,但束手被动实非他所愿。

  对方的车子竟然停了下来,当然是停在枪的射程之外,然后,那车窗被完全摇下,露出半张男人的脸孔,平静地看着他,很快又升上车窗玻璃,驱车驶离现场,毫无拖泥带水,恰如风驰电掣。不一会,车开远了,最终成了个黑点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夕阳西沉,天色渐泛青辉。

  伏特加开着车,一路上安静又乖巧,丝毫没有平日里所表现出的聒噪。

  他的外观看起来是和精致八竿子打不着。然而,能在那个组织混到代号的他,怎么可能会真的一无是处?

  伏特加当然是有着别的组织成员无法比拟的优点的。

  比如,他很听他的直接上司的话;再比如,他很知趣。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铅。

  琴酒的嘴上斜叼着一根烟,惯用的左手正按着他自己的枪。

  如果要问,在这个世界上,他琴酒最信任的三样是什么。

  琴酒的枪绝对是能进前三名的。琴酒深深地信任自己的枪。

  至于前二名,当然是琴酒自己。琴酒非常信任自己的堪比猎犬的嗅觉,以及开枪的速度、精准度。

  如果非要问,最信任的排名第一?那么,估计琴酒会在心里说:抱歉啊,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能让我完全信任的,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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