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泠

2.40、追捕(3)

  在太阳的照射之下,雪原闪闪发光,像无数的钻石在飞舞。

  这是北海道的独特景致“钻石雪”,曾令多少人们慕名而来且流连忘返。静静地伫立在这片广袤的雪原之上,心灵仿佛也会被洗涤得如白雪般洁净。

  雪,真的是纤尘不染的白吗?

  北川已经在原地站了许久。一直闭着眼睛,仿佛只是听雪听到痴了。他的眉间皱着,仿佛架了一道梁。他的嘴唇紧抿,显着一份坚毅,却隐隐透着一股哀伤。美丽多情的女子匆匆而来,温柔地为他拍去落在肩上的雪花,戴上连着外套的帽子,理了理他的羊绒围巾。她对他诉说着什么,低低的嗓音如是温存之后的呢喃,却又透着一股百折不弯的韧劲。他想要报以微笑,到底只牵动了嘴角,并无言语,直直地揽过女子的肩膀,然后以吻封缄。

  这名女子是本地农场主青野的女儿由佳。有一次单独在野外,她遇到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打不过更逃不了。在这危急关头,流亡至此地的北川出手相助。之后两人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如今的她已经是北川的未婚妻。

  北川无疑是优秀青年,相貌也周正,“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样的绯色落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尽管当时的北川正处于人生中最狼狈的阶段。

  被诬陷、被停职、被嫁祸、被追捕……他不想连累亲友,更想弄明白其中缘由。他好像被堵进了死胡同,然后在墙根发现一个狗洞。他的气还没喘匀,下一回合又开局。

  一开始被限制人身自由时,北川还没想过逃亡。门口隐约地传来些字眼,如“他的亲友”、“定罪”、“药物”之类的,令他揪心不已;

  看守人员的西装衣摆往下坠,估算内袋里的重物的质量与那种单人小型热武器正好符合;

  然后他发现,这些人员行事作风不似正经的公门,倒像帮会……

  唯怕不明不白地被消失于人间,北川铤而走险,从洗手间窗外的水管往下爬,皮鞋鞋底打滑,人险些坠落。想直接把鞋踢了,等下去时再穿,又怕声音太大把看守引来。只好爬回窗台,脱了鞋子整齐地摆好,这才爬下楼。

  逃跑的北川很快被发现,好几次差点就被包抄。北川拐进一条巷,瞧见一间手工鞋店。一位老鞋匠独坐门边,操作着老式机器。

  现代人的身体大抵是脆弱的,皮肤太薄,骨骼太脆,指甲不够锋利,双腿被各种便捷交通工具娇惯得不再强健。此时身无分文,在街上狂奔,除了大脑要保持清醒好认路之外,北川最需要的是一双可以保护脚的鞋。

  北川瞅着自己的光脚丫,又瞅着摆在门前的那一溜鞋子。他努力镇定,上前看鞋,尤其是鞋码。

  老鞋匠以为来了生意,却见他的光脚,顿时警觉。

  追兵已至巷口。

  北川顾不得细说,也来不及细看,一把抓过一双看着码数差不多的鞋,扔在地上,一跳上去,脚蹭蹭蹭,鞋趿趿趿。这双鞋略大了些,他仍然一溜烟地跑走了。“抱歉!以后我会还您鞋钱!”

  老鞋匠一边跳脚一边破口大骂,想追出去,却怕自己追不到,也怕自己追得到,舍不得关店门,更舍不得不关店门。

  老鞋匠心说,算了,鞋不贵,且信那看着不坏的年轻人一回。

  倒有路人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北川的外衣襟,要为老鞋匠讨要买鞋钱。北川极快地解释着。那名路人瞧见身后的追兵,吓得立即松手,躲到一边去了。

  北川不知道,那位路人其实不是路人,而是专门候在鞋店附近、伺机给他粘上定位器的黑衣组织成员。

  这些正是朗姆的安排。

  一得知那窗台上摆着鞋,朗姆下令,必须将身无分文的北川逼入那条有鞋店的巷。

  种种迹象表明,黑衣组织内存在着日本公安卧底。在初步排查之后,朗姆将目标范围定在威士忌三人组身上。

  那时歌海娜被威士忌三人组齐心协力地送进了骨伤科病房,因此收到不少冷嘲热讽。朗姆适时地联络到她。利益基本一致的两人很快达成协议。朗姆依然躲在幕后。歌海娜则将公事、私事一起办,安排人手,对三人组进行甄别试探。

  那次在居酒屋里被伤了手臂的疑似诈婚的年轻女人,其实是隶属于歌海娜的情报人员之一,在波本还不是波本的时候就已经试图接近波本。那次,他们终于产生了交集。然而,年轻女人见旁边的服务生以至少单身三十年的手速报了警,立即退走。

  至于莱伊君,歌海娜一想到他就牙齿打颤引发粉底如飞雪。

  你问为什么?甫一见面,他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掀女人的裙子,虽然是为了搜走武器。就问你,颤不颤?

  要对付这种没感情的超硬茬子,歌海娜基本不抱希望,琢磨着尽人事看天命吧,还是不死心地安排了几个人接近莱伊。果然,莱伊的发挥很稳定、狠稳定、稳如老狗——这句修辞颇不文雅,但能准确表达歌海娜的中指和宗旨。

  最后一次,有人又跟丢了他,四下乱转。

  “碰!碰!碰!碰!碰!”

  狙击点在一处高楼。

  一阵枪响之后,跟踪者的左耳边的头发焦卷了,右手臂一个洞,臀部一个洞,两腿各一个洞。

  然而那距离太远,至少550码,已经媲美黑衣组织内的顶尖狙击手。当时自然是看不真切的。这事情结束之后,侵入监控,看见事发前十分钟确实有个戴黑色帽子的黑色长发男人背着长条形袋子进入那幢高楼。

  只是身后有人跟踪他,他就敢背着长枪上街。他既郑重其事,也漫不经心。他锱铢必究,他如猫戏鼠,既是恶意的警告,也是杀戮的前奏。

  “这个疯子!”歌海娜咬牙切齿。

  这是能力卓绝的疯子,浑身上下皆由TNT组成,随时可以炸裂,只要他愿意。

  “这是疯子……”歌海娜无可奈何。

  550码,以赤井秀一的水平,远远不止的。但他此时只愿意这么表现。

  人总得给自己藏一两手绝活的。

  刚获悉他是一名神枪手之时,那名茶发女孩对他说:550码,是不错,和组织里的好几瓶的水平差不多。你想怎样完美上位?

  赤井秀一极其斯巴达地回答:如果剑不够长,那就往前一步。

  可想而知,他被她一顿训斥:你以为你是天选之子还是战神转世,少背这种莫名其妙的语录。你应该要冲击你的极限,也应该藏,尽可能地多藏。藏住的,就是你赚到的。

  当时的赤井秀一只是乐呵呵地听着。

  ——是藏了,一直有藏。

  宫野志保或许有感觉到这一点,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再不多问。

  只是他藏住的,远超她的想像。他的手快、狠、准,可以保证700码内直击目标。

  藏起来的距离,赤井秀一相信以后会有机会派上大用。

  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人能完全地光明正大?光尚且会造成影。

  时值卡尔瓦多斯狙杀北川的朋友,北川由此正式下场。

  当发现卷入这次事件的年轻检察官是北川时,歌海娜怪异地兴奋着。

  朗姆看在眼里,稍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缘故。他微微一笑,因势利导地做出一个不小的新计划。

  虽然不知道北川与苏格兰曾经是同学,朗姆权衡之后,趁机命令苏格兰领衔追捕北川,莱伊和波本从旁协助,其它人马则远远地衔尾。

  行事一向稳妥、快捷的苏格兰竟然大失水准、失误频频,极其耐人寻味。

  北川到酒家女那里借宿时才发现那枚小仪器。他既惊又怕,又担心酒家女被牵连,就强行镇定,和酒家女一起推敲设计假案。

  一大早,他倒了一杯水,投入酒家女提供的晕车药,拿上酒家女资助的跑路费和旧手机就往屋外跑。

  酒家女先往洗手间倒掉小半杯水,又对着镜子,将自己弄得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这才勇敢无畏地追出去,还时不时地向路边的人求助:我被抢啦!就前面那个穿棕色外套的!他喵的!看他人模狗样,还以为他是有钱人……我亏大啦……

  北川按计划往巷里跑,脱了外套,随手往路边一扔……

  北川用酒家女的旧手机联系到伊达,寻求伊达的帮助。伊达准备了换洗衣物、手机、现金、机票等,装了一旅行箱,寄放在机场附近的商场寄存处,又将号牌放在别处,由北川自取。

  北川心想:前一阵子被追得太累,这会逃出大都会,往地广人稀的场所躲一躲,应该也算一种出其不意吧?

  当然得继续调查,自己不能被折腾得这么惨还稀里糊涂。

  苏格兰在追丢北川之后,暗松一口气。

  然而,所有的交通枢纽仍然被黑衣组织的眼线们盯着。

  北川在羽田机场出现。

  北川登机。

  北海道那边的眼线随即启动。预计北川已经到达目的地,朗姆才好整以暇地将事态上报。老乌鸦通知苏格兰等人继续追捕北川。

  在追的,在逃的,心中皆在叫苦不迭,逃的继续逃,追的继续追。

  世界这么大,哪都去不了,脱离家族的支持,走自己的路,竟然这么难?想到这里,活命的信念竟然像被妖物抽干,北川突然不想再逃,一时间竟想找个安静的林子让自己尽快腐朽消散。

  就是这时候,北川听到他未来的妻子的呼救。

  北川出手了,将那个流氓狠揍到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打完架,北川心中竟然舒畅良多,至少不再想着自我结束。为表谢意,青野由佳主动提出将家中闲置的老宅借给北川落脚,热心地跑回农场找父亲拿钥匙。

  北川则在原地等人。突然如刺芒在背,他缓缓地回过头看。

  果然背后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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