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姗姗而来，见了他，显得有些意外。“好久不见！”
赤井秀一点头致意。“好久不见！”
“约雪莉共进晚餐吗？”苏格兰的指间夹了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对他和煦友好地微笑着。“我猜得没错吧？”
赤井秀一对此甚为坦然。“更准确地说，我是来……接她回家，让她烧饭的。”
苏格兰哈哈地笑了一阵。“我还没找到地方解决晚餐呢。我想，雪莉的厨艺一定相当不错。因为她有着一双精准的手嘛。”
赤井秀一甚为认同。“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每次做菜，调料也好，火候也好，还有份量，控制得分毫不差呢。那认真的模样，简直是在做精准的实验，真不愧是天才科学家。”
“精准的比喻。”苏格兰说。
门口传来“嗯哼”的鼻音，重重的，带着明显的不满。“真是抱歉啊，我只会照本宣科地做出一些没创造力、没想像力的菜肴。幸好仍有自知之明，就不邀请两位光临寒舍蹭饭了。”
苏格兰故作惊讶。“啊，充满创造力和想像力的菜肴？那还能吃吗？”
赤井秀一严肃地回答：“能吃。只是……往往不好吃。”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静默一片。
稍后，苏格兰霍然大笑。“据我所知，莱伊君一向充满创造力和想像力。”
宫野志保极快地瞟了赤井秀一一眼，掩着嘴打哈欠顺便偷笑。“精准的推论。”
厨艺被吐槽，赤井秀一才没有一星半点的难为情。“……我说，你蹭饭，得找她。”
苏格兰却摆摆手。“改天再蹭吧。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想约波本君。”
赤井秀一瞬间精神一抖擞。“波本？”
宫野志保饶有兴致地凑热闹。“诶！你最喜欢的酒！”
赤井秀一瞥见她的弯弯笑眼，凭着奇怪的本能，果断拖苏格兰下水。“其实我还非常喜欢苏格兰威士忌。程度不相上下。”
苏格兰：“……”
啪啦、啪啦……风雨来敲窗。
“又下雨了。”苏格兰将香烟放回烟盒，温温地一笑。“你的助理对我说，现在你的研究所全场禁烟。你什么时候订的规矩啊？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都身心难受。”
“当然是我成为雪莉的时候，为自己立了这条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规矩，天经地义。”宫野志保说，“你都得算稀客了。今天到这边，不只是叙旧的吧？”
“一半一半。”苏格兰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出。“我需要几样药，以备不时之需。”
宫野志保接过那张清单，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全是些常规药品，没问题。”
苏格兰笑言：“功效独到的非常规药品，我也想领的，只要你给方便。”
宫野志保也笑着，拒绝：“抱歉，因为我也不方便，所以给不起你要的方便。”
苏格兰笑问：“啊，怎么不方便？”
宫野志保笑说：“没有什么复杂的弯弯绕绕。如果药品试验完全成功，就可以自动划分为常规药品，不会不方便。”不等苏格兰的回应，她抬脚出办公室。“马上安排，你们稍坐。”
是秋，秋雨冷冷。
“一场秋雨一场寒。”苏格兰有感而发，“真快啊……”
“唔……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虚应了一句，赤井秀一抄走她的办公桌上的报纸。
苏格兰笑问：“看你刚才的神情，关于波本君的，你还不知道吗？”
赤井秀一的视线没有从报纸上离开，只“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苏格兰不卖关子。“有好些天了吧！一拿到代号，波本君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必须亲自向重要的人告知。我问他要找谁，他说，除了我这个合作过几回的搭档，还要感谢你这位给他前进动力的好对手。”
——啊，安室，你那时已经是波本，居然还冒用我的代号？
——啊，波本君，原来你已经可以自由出入这里，那么，希望你永远不要对这里感兴趣！
赤井秀一放下报纸，略显吃惊地望着苏格兰，随即眼帘半垂，沉吟片刻，从容而笑，显得风度极佳。“多谢告知。原来我对波本君来说……其实不重要。我非常荣幸。”
“怎么会？”苏格兰笑说。
“怎么不会？昨天我还和他见过两次面。”赤井秀一说。
从山梨回东都的那天夜里，安室透的确有向他发出邀请。他果断拒绝了，理由是：宅着呢。除非来上一件不立即执行就可能会饿死街头的重要工作，否则就绝不出门。
再后来，就在她进了浴室的时候，他见外头风狂雨急，便去阳台搬花。从楼下的黑糊糊的树影丛丛里，隐隐约约地透出一辆白色轿车的车身，像是某种适合男女约会去看的、看了会尖叫着拥抱的片子里的飘，乍一看还怪瘆人的。他迅速闪避到墙边，继续观察，结果在另几处又瞧见了几辆疑似白色马自达的轿车。他想了想，下了楼，小心地查探一番，却是无果。
看似草木皆兵、杯弓蛇影，说来颇觉好笑。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安室透就是潜藏在自己身侧的野狼，一定会扑上来撕咬的，只是不知道对方会在今天还是明天、后天露出獠牙。他理会，或者不理会，都煎熬得慌。
可他必须沉着。
纵然不小心被野狼撕去一块血肉，也有信心搏上一搏的。反正他也非食素之辈，绝不令来犯的野狼全身而退。
因为，软肋。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一笑。
假如自己当时只是搬盆花，会将头发和外衣淋湿一大片么？
不过，撞见了赤着上身的自己的她，腮畔布满了嫣红的霞彩，还久久不褪，真是美不胜收——少女的自然的脸红，不愧是最性感得要命的胭脂。
也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赤井秀一竟然觉得一向心思缜密、眼光毒辣的苏格兰说不定就会撞破自己对她的心思。或许，将手中的报纸竖得更高一些以遮住自己的脸，会更有安全感吧？当然，这样一来，也有可能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宫野志保很快拿着一袋药回来了。
苏格兰将到手的药品快速地查看一番，起身告辞：“我走了。两位，再会。”
赤井秀一从报纸里抬起脸，颇为客气地对苏格兰说：“再会。”
宫野志保懒懒地挥了下手。“慢走不送，欢迎再来。”
“好。”苏格兰微笑，很快离开。
赤井秀一走到她面前，催促：“天才科学家，你还要多久才能下班？”
“快了快了！再等六千秒就好！”宫野志保敷衍地回应着，忽然失神。
见她的眼睛失了焦距，赤井秀一不客气地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又晃。
她瞪他一眼，坐到办公桌前，才正经地回答：“再做一题，我就下班。时间不确定，你想等就等。”
赤井秀一说：“那我当然等你。区区一小题，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宫野志保摇摇头，更正：“大题。”然后，她叹一声，说：“我刚才在想……我不是科学家……只是做题家。”
赤井秀一问：“有区别吗？你本来就是做科研课题的专家。”
宫野志保说：“我想，有的。”
赤井秀一说：“哦，算有吧。提出猜想是由上而下，人心求证是由下而上，都非常重要。现在你在做你父母给你留的题，以后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出题。这么说来，我也是做题家。专业跟你不同。”
宫野志保笑了起来：我喜欢和他说说话，我只能跟他说说话。还好我不贪心。
她开始演算手里的数据。他问她的助理讨要了客用杯子，亲自打开她的咖啡罐。他还时不时地往她那边看，无言地催促着。
许久，宫野志保收拾着东西。“早跟你说了，你非要等。”
“民以食为天。”赤井秀一说，“等待，值得。”
宫野志保说：“你的智商不是负值，稍微控制一下你的那些过剩的创造力和想像力，多练几次手，你可以做出能入口的饭菜的。那天的粥不是很好吗？”
赤井秀一毫无愧疚地说：“算啦，我懒，不想学了。”
闻言，宫野志保几欲抓狂。“喂！”
“懒人有懒福嘛。既然我的身边已经有大厨，我就做我所擅长的美食品鉴好啦。”见她犹在原地愤愤然，赤井秀一低低一笑，随手将报纸卷成长筒状，往她的前额轻轻一敲。“回家吧，宫野大厨。”
一秒、两秒、三秒，他手上的报纸被反应过来的她夺了去，杀气腾腾地抡了起来。
赤井秀一已经乐滋滋地做好了被她反敲几记的准备，甚至贴心地低了头，好让她敲得更顺手一些。
能让一向沉静、安静、冷静的她像普通少女那样明显地流露情绪，赤井秀一极是得意。如果还能让她更加畅快生动地炸毛，他会在她面前更加地不吝表现自己的得意。就算为此再受些“皮肉之苦”，重要吗？
可惜苏格兰临走时没有顺手为他们带上门，真是太不贴心了。门外来了她的助理，见这番情形着实诡异，脚步不敢再前进，竟也忘了往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