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邮件又来了,赤井秀一认命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又听见她开房门的声音,他也打开房门,一看究竟。原来她正在厨房兑温水。他走过去,端了就喝。“正渴着,谢谢志保。”
“……”宫野志保说,“这是我的杯子!”
“是啊!”赤井秀一提点着,“为表公平,我的杯子,你也可以用……哦,昨天早上,我们共用过一个瓶子,是不是?”
“……”面红耳赤的她端过剩下的半杯水,低着头匆匆走人。
然而他又追了过去,本想再逗她一下,突然伸手抵着她的房门。“志保,有点资料要查,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可以吗?”
“不可以!”宫野志保凶巴巴地拒绝,更用力地关门。
门纹丝不动。“我说实话,借用电脑查资料,只是我想进你房间的借口。”
她纳闷地看了看足足有30cm宽的门缝,更生气了。“编个拙劣的借口,就可以假装没有强迫他人的意志了吗?我不再拥有关上房门的权利吗?”
“志保,你的书桌上的药?”赤井秀一点明自己的真正意图。
那里摆着的不止一种药。
宫野志保的脸色微变。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出来喝水。”赤井秀一坚定地说,“志保,请你把门打开,或者把药给我。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介意把这扇门强行推开,也一直乐意干涉你。”
宫野志保倔强地不松手,开始盘算着过会应该怎么应对他的提问。
“请让我看看它们吧!”赤井秀一将声音放柔软了。
很多时候,退让比坚持有效,半强迫比强迫可怕。他看似退往她的领域之外,却轻易带跑了她的领域。
他顺利地坐到了她的书桌前,指着那些药。“你要吃的?”
宫野志保沉默地点头,赶紧又摇头。
赤井秀一将各色小药瓶一样一样地仔细看过。“以你一贯的睡眠质量,是用不上这助眠药的吧?现在时间也不算晚。你想尽快睡着?明天有出游计划了?”见她不反驳,他的心在叹气,又沉吟良久,才貌似认真地建议:“药么,能不吃就不吃。我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或者给你唱摇篮曲。”
宫野志保先是面露疑色,又作思索状,再露出惊色,最后鄙夷地“呵”了声。
“原来酒醒之后,你不是全无印象!”赤井秀一因此愉悦。既然她记得,他就可以与她一起回味这双倍的美好。“要不,我们也试试合欢花茶?应该好买的吧!或者去采点新鲜的红色的合欢花也行。”
宫野志保假装淡定地喝掉剩下的半杯水,杯子放在床头柜。“我睡了。”
赤井.半桶水大夫.秀一犹在学习开医方。“牛奶加钙片也益于睡眠。这个好。”
宫野志保坐到床上,打着悠长的哈欠,拉开被子,和衣钻了进去。“我真困了。不用任何药都可以马上睡着。随你做什么,只要再别找我说话。出去时记得帮我关灯、关门,谢谢!”
“好的。”赤井秀一已经拿上那只最重要的小药瓶。
——L氏短效□□□□药2.0.0.3?
他默读标签上的她的字迹,疑惑地摇了摇小药瓶。小药瓶发出沙沙的响声。“里面还有不少药片。L氏?你的老师?”
宫野志保重重地“嗯”了一声,是给出答案,也是表达不满。
赤井秀一不想让她现在就睡,便关了房间的灯,虽然没资料好查,却按下电脑的启动键。房门还开着,客厅的灯还亮着,他可以看见大床中央鼓起的一团。
话说,她睡觉时怎么喜欢蜷着呢,好像把被窝当成母亲的子宫。
他没话找话:“怎么不直接写你老师的名字?”
宫野志保因此犯起了难。
要不要跟他说话?
要不要老实回答?
如果犟着不说,他反而来劲了,怎么办?
如果老实回答,他又问个没完,怎么办?
如果说假话,他会不会拆穿,然后打破沙锅问到底?
思前想后,她据实以告:“我的老师在她的未婚夫空难身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了现实,就做了这种药。老师觉得这药是她曾经脆弱、崩溃的证明,会让她没面子。所以不让我写明。”
她刚才还在要求他不要说话。现在不仅允许他说,还详细地为他释疑。
“原来是这样!”赤井秀一认为,自己有必要让她更加有趣。“感觉你的老师只是跟你开玩笑。姓氏首字母为‘L’的科学家,与你相关的,很容易联想到的。可见你的老师是极有趣的人,也很坚强。”
“谢谢。为我的老师说谢谢。”宫野志保说。
“谢什么?”赤井秀一转到她的床边,不见外地坐了,摸了摸她的发顶。
宫野志保整个人僵在那儿,双手死死地绞着床单。“我真的困了。你忙你的好吗?”
除了让她明天继续没心情去静冈,赤井秀一目前没有什么事情好忙。“好!”他近距离欣赏着她的生动。“你的老师在你们的领域名气不低,能力拔尖,个性是出了名的孤傲强硬。记得你说过,你的老师希望你的血统与日本无关。但她还是很喜欢你。”
“因为组织不需要政治倾向,所以我没有。”
“因为你值得被许多人喜欢。”
“诸星……”宫野志保住了口。刚才她又想像昨天早上那样请求他,好傻,是不是?她侧身,背对着他,拉高了被子。
“你说过你的老师有一种私房壮胆药,是它吧,显然很有效果的。”赤井秀一继续打听。
“对,就是它,老师还没成名的时候做的,其实很不成熟,就短期压制情绪。至今为止,在这世界上,只有老师用过。”宫野志保说。
“看药瓶上的编号,你有改进过它。但老乌鸦没为它立项,是不感兴趣吗?”赤井秀一问。
“那位先生对它……最初有点兴趣的吧?只是这个药,比老师的‘司命’还难把握。我回来之后,那位先生让我再试一试。可我真没改进多少。那位先生就说允许搁置。”
“噢!”赤井秀一问,“怎么拿到家里?你准备居家办公惊艳他人?”
“……”宫野志保顺着他说,“对啊,居家办公。”
赤井秀一一笑。“司命?你老师取的?就这个药名,听起来……有点霸气……和‘银色子弹’有一部分相似?”
宫野志保“嗯”了声。
赤井秀一又晃着小药瓶,说:“它,‘司情’?”
宫野志保有些得意。“不对,是‘太上’。你要不要猜为什么是‘太上’?”
——谢天谢地,她终于又有像昨天清晨那样的开怀闹腾了。
“猜不着。输你一个条件。”赤井秀一笑说。
宫野志保一点一点地敛了得色。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永远不要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就不要再喜欢我。
她想回到他们不曾挑破暧昧的那些时光
她前所未有地渴望着能够真正地逆了时间,不要接近他,不要让他接近姐姐,不要给这个危险的酒徒认识自己的机会……
——你舍得吗?
脑海里有个声音,既轻蔑又冷静,简直一针见血。
如弦断,如山崩,宫野志保只想掩耳、闭眼……
赤井秀一坐在她身边,牵过她的手把玩着。这里只有从客厅匀过来的微光。他摸索着、轻抚着她的掌纹,与她合掌。他们对过一根根手指,又十指相扣。“什么条件都行,只要别和这个药有关。你也不要冒险。”
宫野志保猛地坐了起来,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凭什么?!你管我?!”
——你还真准备自己试一试药啊?
他不由地叹着气,又笑着揉她的脸,越揉越爱不释手。
她甩开他的手,双手握成拳,往他的身上毫无章法、接二连三地招呼。“我就是不要喜欢你,你管不着!噢,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你离我远点!”
怕她趁机将门反锁,赤井秀一耐心地由她哭闹,再带她去洗脸。
在他欲揽过来时,宫野志保一矮身,逃进他的房间,猛地关上门,立即反锁。“我那里归你了!”
赤井秀一相信,即使她出门不带手机和钱包,她也能顺利地乘坐新干线到达静冈。因为她的脑子里一定存着电话号码,她的朋友虽然不多,得用的下属却不少,路费还是好获得的。虽然她不敢向她的姐姐说出实情,却可以抱着她的姐姐不放。
虽然他不介意将场面变得难看,也不介意被人围观,但在正式行动之前……
——起码今夜她接触不到那些奇怪的药;仍需防着她偷偷地跑到静冈找她姐姐。
“行,我们交换房间。”他说,“志保,明天中午我才出去。你明早要出去吗?要用到什么东西,请现在就跟我说吧,我先把它们放在客厅。”
宫野志保将自己的出门必需品告诉他,又将耳朵贴着门板捕捉门外的动静。
许久,她长长地吁着气,自言自语:“大多数时候还是好说话的。”
她想着一年前的病房。
她想着和他在海边时的争吵。
她想着和他并坐在窗台、轻晃的窗帘、那晚的硝烟和月光……
显然,在昨天早上,他才强硬地越过那条友情线,还有他在出门前所说的听不得自己喊他“妖道”,她越细品,越觉得像极了他给出的迷惑选项。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又为什么是昨天?
犹带着困惑,宫野志保躺下了,眼睛睁得极大:
我因为他昨天的越线行为改变了什么?
我原本的假期计划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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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合欢花,在1.19、泰坦尼克号 ;海边的争吵在第六部分的《惊蛰》;并坐在窗台,是他们正当防卫,共同面对贝尔摩德,在6.23、Comet:祸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