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山深知,黑衣组织要的是实际利益,才不管家庭纷争——若是想管,早就管了。
对富山来说,大岛身后的那位大人物是大人物,但雪莉和Rye也绝对不是能随意开罪的小人物。
想着这一出,富山就恨起了藕断丝连的前女友。
一开始,大岛给富山出主意,说是可以完美解决富山家的遗嘱问题:撺掇小仓健办地下制药工坊,放纵富山制药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富山光雅从自家仓库拿材料,收买、笼络小仓工坊的工作人员搜集证据,将富山光雅送进去或踩进泥潭。
然后,苏格兰殉职,雪莉紧急转移到富山制药。
为了身体,也为了事业,自忖男人四十一枝花的富山动了追求雪莉的念头,打听到雪莉自幼失怙失恃,觉得雪莉必然缺爱,便试着在雪莉的面前表演自己的“如山父爱”。
然而雪莉那么忙,偶有空闲就抱着手机,像极了网恋少女。
突然有一天,大岛问富山讨要启动资金,计划就是将雪莉带出去一趟,嫁祸给他女儿,再由富山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怒刷雪莉的好感值。
富山岂能不答应?
自此之后,一切失控。
由于出了这档事,黑麦威士忌理所当然地成了富山制药的常驻嘉宾,还将原研究厂的警卫安排到富山宅当飞行嘉宾。
富山对此不敢怒。
富山向大岛讨说法,为此在旧公寓里坐等大岛许久。大岛向富山解释,其实那次还奉上级之命试探Sherry和Rye,并伺机挑拨歌海娜和他们的关系。
富山对此不敢言。
——即便如此,你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么?
——做得绝就做得绝吧,偏偏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让雪莉完整地逃了出来。但凡掌握住雪莉的一丁点把柄,此时就不会这么被动。
对了,大岛那时还说:上次虽然没成功,但也没暴露,反正还有总务处的那个蠢女人背锅。
当富山在食堂见到雪莉和易容成白萍的玫瑰腻腻歪歪地走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可真的比大白天活见鬼刺激多了,心率如乘导弹直抵富士山巅。
大岛在富山制药的人缘竟然那么好,竟有不知情的卒子帮着试探“曾经的便利贴女孩”白萍。于是有了食堂一战。当夜,有工程车护送研究人员下班。第二天一大早,研究所方面搬空。富山心中既失落又安心,总算不用侍佛,虽然少了油水和“飞升”的机会……
此时此刻,富山权衡再三,仍然不敢动已在黑衣组织名下的富山制药的资产,决心制造时间差从富山家的帐户掏一大笔“辛苦费”,好把贪财的前女友给钓出来——虽然黑衣组织懒得管富山家事,但他对雪莉和Rye必须有所交待,把大岛绑起来送给他们出气就很合适。同时他要做好前往国外散心的准备,如果雪莉和Rye一时不肯消气。
富山准备得当,约好前女友,一出门,差点被小货车撞到,本能躲避,不慎摔倒。在车主下车查看之时,身后来了慌不择路的人往他的身上踩了过去,然后又被后面的大喊“抓贼”的追兵踩上了,不负众望地被弄折肋骨。
小货车的车主为这场意外三连感到抱歉,恭送富山去亲身体验白衣天使的无私大爱。
夜幕之下,大岛赴约,被医院附近的人手守到。在抓捕的前一秒,警觉、狡诈的大岛夺路而逃。赤井秀一早早就候在附近的巷子里,出其不意地出现拦住大岛的去路,脚蹬花坛一跃而起将其踢飞。
大岛倒地之前竟选择以手护脸。
料定其珍爱容貌,赤井秀一便上前,揪其衣服后领,拎起便甩向墙壁。
大岛犹不松开护脸的手,即使手背已撞得血淋淋。
赤井秀一也不停手,暴戾之气翻涌的心如是城市内涝时的窨井。直到友阪等人赶过来接手,他才悻悻松手。
从二月底到十一月底,赤井秀一终于逮住大岛这只毒蝎。
友阪从大岛的身上搜出了那支掌心雷。
大岛缓过神,开始求饶、威吓、叫骂。
赤井秀一充耳不闻,掂着那把小手枪,微微一笑。
雪莉的助理之二畏畏缩缩地相偕上前。其中一位以双手向赤井秀一递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
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接过、绕开棉线、打开文件、一目十行地看过,便让友阪摘了大岛的手套,再将文件和纸袋都强塞到大岛的手里,务必让每一页纸都沾上大岛的指纹和掌纹。
接下来,他只需防着他人私纵或杀死大岛,以免有闲人觉得自己公报私仇或杀人灭口。
不过,在黑衣组织里,公报私仇又如何,杀人灭口有何妨?
归根究底,是他不想让大岛太痛快。
赤井秀一的心已趋向平静,便淡淡地吩咐旁人:“若有必要,就让这个女人试一试东都这边的吐真剂。其他药的人体实验,由雪莉作主。若是雪莉暂时不需要,就趁她还活着,尽快送往横滨。那边的耗材一向紧缺,必然会收的。”
最好上原胆敢徇私。
回到安全屋,赤井秀一倒床便睡,一觉醒来已见第二天的阳光。
Ai:富山千金让玫瑰送来谢礼。我看份量合宜,就替你签收了。这算你接收方片事务所之后完成的第一个大单子,具体怎么分配酬劳,理应由你这个掌柜负责。”
赤井秀一打电话过去,边打哈欠边说话:“合伙人,你数学好,你帮我算。”
“刚醒啊?”宫野志保又听见那边传来疑似雪团的叫声。“你又去黑炭家了?”
“嗯!有一阵没住这里了。一会把这边的卫生收拾收拾。如果老乌鸦在今天早上没有召唤我,我就下午回家。”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已经不再试图让他不叫老板绰号。“知道了。”
赤井秀一又问:“志保,我让他们送过来的全虫,你签收了吗?”
“……”宫野志保还是笑出了声,说,“你这个人?!取起绰号一套一套的。”
“彼此彼此。”赤井秀一笑着反问,“请问,现在的我在你的手机里是什么物种呢?”
“暂时没有变化。”宫野志保说,“我把大岛交给杉山了。玫瑰也要和她对质。不想用吐真剂,必须全程录像——跟白萍的老板学习。然后送走,眼不见为净。”
万一用上吐真剂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大岛当初真的收到大人物的指令,力量还不够强大的他们放不放人?
要知道,大人物的指令往往是“把事办好”、“还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吗”之类的“口谕”。
就是说,不足为证,足证了也没用。
赤井秀一说:“既然是送给你的,你就凭你的心意处理。若你不想往横滨送,还请告诉我送到了哪里。你可以不亲自处理,但她必须无害化。”
宫野志保又差点被他的用词给无语到。“好~我知道啦~哦?问你哦,若有人问起石原呢?”
昨夜,大岛怒骂赤井秀一做贼心虚、公报私仇、坑害她堂哥、害她一家成黑户……
这时间线被大岛扯得比两条赤道还长,因为,距今两年多了。
“石原?”赤井秀一笑说,“谁啊?我不认识。你认识?”
“你这……好记性!”宫野志保笑说,“还有,你当众给大岛按指纹,意义何在?”
赤井秀一回答:“表明我即使强行栽赃也要让大岛翻不了身的决心。若是真的有舍不得她的大人物,我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听一听大人物的教诲。反之,若是大人物也觉得我的这番行为是无伤大雅的、合乎组织规则的,就只会一笑置之吧?”
宫野志保又笑,说:“有道理。听杉山说,他的室友在纠结着怎么编写大岛盗取研究资料的动机。你统一、指点一下?”
“嗯?”赤井秀一飞快地想了想,说,“复制一份,出售一份,留用一份!”
宫野志保讶异极了:“啊?留用?!”
“对啊!大岛那么钟爱容貌,一定想过青春永驻吧?她趁夜跑出去见富山,可见对富山余情未了,有想过为富山恢复……健康吧?”赤井秀一说。
“您编得有理!”宫野志保对他的脑回路敬佩得无以伦比。
“我把资料打开看了看,就看懂了一点点——你让助理送来的资料里有这部分的内容。这是野村交给你的,还是你的父母留给你的?”赤井秀一问。
“他们的理念本来就有小部分重叠。”宫野志保说。
“噢!”赤井秀一轻快地说,“我猜野村先生最初是应桑原先生的请求,想为桑原太太恢复受损的身体。就像‘银色子弹’——你父母的本意,显然也是驱除病魔呢!”
赤井秀一擅长往刺上栽花,也擅长往花里藏刺。
“银色子弹”,早已偏离了宫野夫妇的初衷。
是谁强行改变了这银色弹道?
黑暗魔头老乌鸦。
宫野志保这次显然没有听出他这话里的机锋。“是呀!药本来就是治病的。组织的计划有点大,不容易理解。分开来看,就是人类对抗自然。”
鱼上岸、猿下树、人飞天,哪个不是意义非凡的对抗自然?
“可是……有些时候,还是……学着跟自然握手言和吧……没有不让你工作的意思……你……别太辛苦……”赤井秀一知道自己难以在这一点上说服她,因为科研已经被刻进她的生命。
——宫野志保,我该怎么办?
终于得空,打开邮箱,他将玛丽和秀吉一起放出黑名单。
不省心的老大:母上大人,羽田家最近有消息吗?
大哥:恭喜你又拿冠军。
他们的回复很快到了。
MM:疑似阿曼达的保镖浅香联络他们家。
秀吉:谢谢大哥!对啦,上星期在山梨赛场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黑色长直发,东亚脸孔,戴眼镜,约四十多岁。后来找监控,她的脸一直在镜头之外。她的裤兜里好像放着将棋。会不会是那枚“角行”?
赤井秀一分别回复:请他们继续谨防会易容和变声的黑衣组织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