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泠

6.10、爱上普罗米修斯

  中午听桑原女士讲了那位侦探的事迹之后,赤井秀一的心绪难平。

  “幸存者联盟”,字字血泪。

  他与她皆是幸存者。

  他还不能告诉她。

  他必须继续潜伏。

  视力奇差的桑原女士敏锐地发觉他的小小的低落,倒持刻刀向他递出:先夫的爱好之一是雕刻。他说此举有助于凝神养气。我也觉得效果甚好。你要不要试一试?

  赤井秀一便接过了那把刻刀,又讨要了一只竹筒。

  “当笔筒正合适,谢谢啦!”宫野志保将竹筒倒过来看,见筒底寥寥数笔,仅仅刻着“S”和日期时间而已。“诸星,你原本想刻什么字?”

  “本想刻梅花。”赤井秀一胡说着,“太难了。就改成你的名字首字母了。”

  梅花牌上的花瓣弧度与“S”近似。他的名字首字母也是“S”;

  那次的留言条上画的梅花,之所以看起来既刻意又潦草,则是因为他想签真正的姓氏“Akai”,一撇一捺之后就成了略长的“∧”,好像向天撅起的小鸟嘴巴。他就将“∧”改成等腰锐角三角形权作梅花牌上的花梗,再添上花瓣;

  他又回想着去年的从“赤”里的“十”改成的“土”,不由心有余悸。

  使用如今这个名字越久,他就越渴望用回真正的名字。

  “想说你懒呢,你偏又摘这么多鲜桂花,还挑得干干净净。这颜色?是黑炭家的桂花吗?”宫野志保笑问。

  赤井秀一笑而不语,俯身从椅子旁的那只常被用来装鱼的桶里拿出两枝带着翠叶的丹桂,往她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送花的节奏?

  她没有询问,也没有伸手,就捧紧了竹筒,还屏住了呼吸。

  他将两枝丹桂一齐插在已经属于她的竹筒里,便起身离开客厅。

  她的心雀跃着,轻嗅那馥郁馨香,脸上露出笑意,而这笑意,如这秋天的丹桂,细小而芬芳,闻之甘美,尝之微苦。

  即使如此。

  不如做成糖桂花。

  一层丹桂一层糖霜,层层叠叠,红白相间,装在烫过晾干的透明玻璃瓶里,然后往冰箱深处一摆,一切交给时间。

  “……她们向我请假了。”临睡前,宫野志保突然想起这档事,就跑去敲他的房门。

  “噢?噢!这事方片跟我说过。明天我顶她们的岗。”赤井秀一回答。

  宫野志保顿时睡意全无。此时只亮着一盏床头灯,灯火昏黄暧昧,可她的眼睛像夜间的好奇小猫那样炯炯有神。

  赤井秀一轻叹,又笑,将灯光调成高洁的亮白。“你喝什么?除了咖啡和酒。”

  原来明天是成功教教主的七十大寿。前阵子方片成功地打入此教,并且结识了教主的女儿之一。

  “真热闹!她们一起过去,是想盯紧大岛。小田应该也会过去吧?”宫野志保寻思着。

  “你想不想去?”赤井秀一笑说,“因为我想去。如果你也想去,我现在就请方片找一找邀请函。”

  宫野志保走近他一些,狐疑地打量着他。“让我想想……京都那边?酒井女士本来邀请方片过去的。由于他走不开,换你过去……这位教主的生日是不是……可以预见的热闹无比?”

  赤井秀一的姿态像极了街头资深老神棍。“我掐指一算,此人恐将横死,并且殃及家人。”

  宫野志保:“……”

  赤井秀一笑问:“明天不上班?”

  第二天一大早,他送她去上班。他不仅进了研究所,还进了办公室,又讨要休息室的钥匙。

  宫野志保隐秘地微笑着,刻意地、淡声地说:“你自便。不许在我的领域抽烟。”

  他满口答应,抱着闲书,前往她的休息室。近午时分,她前去敲门。门虚掩着,他的声音隐隐地传了出来。她欲回避,顺手拉过门把手,想将门关紧。

  “室友!谢谢!门不用关!”赤井秀一在门内喊她。

  “耳朵真灵!”宫野志保小声地说着,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遮光窗帘只拉开靠小床那边的三分之一。小床上的床单上有坐过的痕迹,那本《世界神话故事》翻开倒扣在枕头上。赤井秀一则倚靠着小床的斜对角的墙壁讲电话。

  宫野志保坐到床头,食指探进书脊底,捏起那本书。他在看的那一页关于普罗米修斯和赫拉克勒斯、马人喀戎。普罗米修斯在受尽磨难之后的那句名言令她的心尖发颤发苦,她想,还是看别的故事吧!不想看宙斯和赫拉那对神公神婆,她往后翻了翻,就看到尤金和莫宁这两只乌鸦,当然还有“不会因为注定要付出的代价而退缩”的奥丁。她又将书往最前面翻,就看到在认识恩奇都之前的、精力过于旺盛的、无人可以匹敌的、人憎鬼厌的吉尔伽美什……

  她在看书,他在看她。

  她放下书,他放下手机。

  “你借过来有不少日子了。”宫野志保将手中书朝他晃了晃。

  “本来早就还了。方片说,成功教主的大家庭的精彩程度与希腊神话有得一拼——指着女婿之一的鼻子骂‘法厄同’,骂现任妻子是‘赫拉’,骂前妻的女儿是‘雅典娜’,骂凯旋门的门主是‘波塞冬’……我本来想再理一理这部分的脉络。但,还是普罗米修斯他们比较顺眼。”赤井秀一说。

  “你想去就去。反正我不去。”宫野志保才不管这些弯弯绕绕,快速地再次申明。

  然而,当天下午,他昨晚所言应验了前半句——此人横死。他们立即驱车前往此人举办寿宴的市郊别墅,因为他要策应方片,她则担心玫瑰和白萍。

  “你是掐算出来的,还是看面相看出来的?”宫野志保笑问。

  “自比宙斯的妖物,张狂虚妄、失道无德,若不自食其果,才叫怪事。”赤井秀一说。

  ……要知道,人们不经过劳动和辛苦,神是不会让他有所收获的。如果你希望神仁慈地待你,你必须崇敬神。如果你希望朋友尊敬你,你必须帮助他们。如果你要让国家对你表示敬重,你必须对国家尽你的职责……

  ——《赫拉克勒斯的传说》

  此人在做更像传销的成功教之前,还办过其他教。观其人生轨迹,就是妥妥的职业神棍。后来竟傍上了职业政棍。神棍与政棍,此两者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从此招摇爬高、大炫红臀。

  在赤井秀一看来,老乌鸦是阴间小宙斯,成功教教主是小号的老乌鸦。

  宫野志保低着头,还撇开脸,无声地大笑。

  ——既道又德,能掐会算,越来越大仙的你!

  到达目的地,见外面停了警车,他们就在外面等人。不多久,作盛装打扮的、又用着那张虚构的抽象脸的玫瑰迎了出来。“……今天扮演张狂跋扈的神秘富家私生女,一直在别人的视线里作,所以没嫌疑。阿萍没用面具,现在和她们对峙着。目前最有嫌疑的年轻男人,身材超好、长得很贵……一对上我就笑。他的金主就是你们说的‘雅典娜’。金主跟他说话,他倒是惜字如金。难道我今天扮演的草包深得他的猎奇心,可怕……”

  ——因为方片见过白萍,也见过你的这张假脸!

  宫野志保扶额,又悄悄地看他。赤井秀一对她眨了眨眼。

  玫瑰意识到气氛的微妙,果断讲回正事。“好些人有杀人动机……宝贝,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年轻男人?如果不是他,就我的直觉,就他们家的私人医生最有可能——私底下蛮有爱心,还能为这样的神棍服务多年,可见内心既扭曲又圆滑还刚硬,就像钢丝球。‘法厄同’怪怪的……”

  这时,赤井秀一看见,一个依稀眼熟的人开着一辆隐约眼熟的车,经过这边时还放慢了车速,车速很快恢复如常,往别墅群的深处去了。由于深知自己形象突出,又有其他人在场,他就将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她,还扎了头发,换了帽子。“我去那边看一看。”

  ——你这是想搞什么大事?!

  宫野志保果断将车钥匙丢给后座的玫瑰。

  “我进去啦!你们聊!”玫瑰的觉悟多么高,就将车钥匙当做即刻爆炸的手雷那样挡了回去,拉开车门,一溜烟地跑了。

  ——有这顶黑色针织帽在,我可怎么拐跑雪莉宝贝?!

  刚才开车经过的平头眼镜男?

  这片别墅区的住户非富即贵。

  风间裕也要去哪里?

  例行监控枡山宪三。

  “竟然这么在意?你看到了谁?波本?”宫野志保既兴奋又好奇。

  “你的朋友刚才应该有看见那辆车开过去的。”赤井秀一回答。

  “不是波本呀!”宫野志保倒不失望,“本来还想叫阿萍出来。”

  赤井秀一失笑。

  ——啥CP都敢嗑的你!

  他怀疑那个平头眼镜男与苏格兰有关。她既然在身边,他就不好跟踪得不认真,也不能太认真。他想了想,就将接下来的车程当作兜风。浅浅地兜了圈,他们回到现场附近,又聊起了希腊众神。

  “纵然宙斯,若与世无益,不死何待?”赤井秀一笑说。

  车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华成冰晶,宫野志保难以呼吸、心跳漏拍。然后又像刚逃离烈日暴晒的沙漠,热汗淋漓,几欲瘫倒,呼吸和心跳一齐加速,冰晶则分解成细沙,渗入空气,迷了眼,进了口、鼻,穿过喉舌,硌得心肺又闷又疼。

  “不可抗拒的威力?命中注定的一切?”赤井秀一笑问,“他们!凭什么?”

  她是他的梦想家园。

  他想在家园留下火种。

  普罗米修斯:一个人只要意识到必然的不可抗拒的威力,就必定会忍受命中注定的一切。

  “凭什么?”宫野志保不禁地喃喃。

  ——凭他们卡住了资源和活路。

  可她不是一无所有的。她的心底升起一阵悲哀。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成为普罗米修斯,也不愿意爱上普罗米修斯。

  她希望他不是普罗米修斯。

  因为她已经发现,自己既不可抗拒又命中注定地爱着他。

  三天后,玫瑰既兴奋又遗憾。兴奋的是她凭直觉认定的凶手是对的,遗憾的是令她有点欣赏的凶手误伤无辜之人且要接受法律的判决。

  凶手就是私人医生,起因是他的家因为成功教主在成功之前办的邪教而家破人亡。凶手还认为,成功教主的家人也享受了教主抢夺过来的人命与血食,所以不应放过。

  不过,成功教运营依旧,由法瓦同和波塞冬共同执掌。

  横滨研究所与成功教的合作继续。

  杉山彻也对此表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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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教的这段剧情来自《刑事侦辑档案5》,据说此剧买过日本原著的版权,个人认为港化得比较自然。偷个懒,不详写案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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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换马甲,属性见置顶。来者皆是客,乱我道心者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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