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愿为过江卒
玫瑰的确是故意的，想在雪莉面前为桑原夫人多少挣点同情分。玫瑰认为，桑原静江和北川直人的生死，如今系在黑麦威士忌的一念之间，而眼前的雪莉正好是极少数能让黑麦威士忌拥有稍许人情味的人。
——苏格兰！
坐在副驾驶座上，玫瑰轻轻地叹气。
“一大早叹什么气？影响我开车的心情！”宫野志保说。
“在追忆我那又逝去的一天青春罢了。”玫瑰摆出做作矫柔的忧伤。
宫野志保嫌弃无比。“我没驾照，车技一般。你又不敢开这车。为了我们共同的安全着想，你少说几句怪话。”
玫瑰抿嘴一笑。她的右手在裤兜里，食指搭在手机屏幕上。她的手机只要一解开锁屏，就会跳出已编辑完毕、已输入号码、只待按下发送的那封邮件。但她还想不好，要不要将邮件发送给北川，让北川知道杀死苏格兰的凶手便是黑麦威士忌。
除掉黑麦威士忌，以全苏格兰当初的照拂之情；
除掉黑麦威士忌，她就可以凭此功劳，寻求“零”的庇护；
除掉黑麦威士忌，她确信自己会成为距离雪莉最近的黑衣组织成员；
除掉黑麦威士忌，相当于将悬在桑原女士头上的利剑挪开，她再劝雪莉加入白云药妆，尽可能地捆绑利益。
在苏格兰去世之后，玫瑰有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上说，如果你想为他做些什么，请联系这个邮箱，为表合作诚意，我们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她猜测，那是苏格兰的工作搭档。
犹豫许久，她回复：已存，多谢。
她又想：这些合法特务，心机、能力不可小觑，自己决不能贪小便宜，否则怎么被卖都不知道。
她的手上至少还有老师的资料，她不是一无所有的。
直到那夜在旧工厂门口，她第一次发出求助。
“小老板，你的合伙人真的出差去啦？什么时候能回啊？要是好久才能回，我们还搭伙吃饭呗？”玫瑰问。
“哎……随你吧……在研究所的时候不要这么叫我！”宫野志保说，“他说明早能回。”
玫瑰说：“你一个人，晚上住哪？”
——黑麦威士忌是去北海道找北川吗？
宫野志保的脸微红，说：“你这问的什么问题？！我爱住哪住哪！今晚集体加班，所有人陪我一起熬大夜！熬不住的人就地打地铺！”
玫瑰瑟瑟发抖：“你好凶噢！还叫人家打地铺？竟然这么熟练，经常这般奴役他人的么？”
宫野志保一时不敢吭声，更显得心虚。
瞧着她那如是染霞的脸顿，玫瑰轻笑：“那顶黑色针织帽，平时在外面威风凛凛，该不会在你那里只有打地铺的份吧？还是你们已经……各有各的房间？”
宫野志保憋了好久，才说：“干卿底事？”
“还真是打地铺啊！”玫瑰叹道。
宫野志保闷声说：“是啊！他很照顾我。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在外面的时候，他自称是我的哥哥。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玫瑰“哧”地一声笑。“宝贝，别紧张……不说这个。感觉你的朋友好少。真的。你的位置高、任务重、心性稳，身边没有同龄人，早早地工作，很难有朋友。但凡你身边多一两位朋友，你都不至于找才认识几天、之前还坑过你的我一起吃早餐。”
宫野志保说：“身边的朋友只剩他一人。你能算半个朋友。”
玫瑰笑说：“天呐！就我这样的，还能算半个？我也太荣幸了吧！”
宫野志保说：“要是哪天我们成了真正的朋友，那你就是我在组织里结交的第一个女性朋友。”
玫瑰问：“你之前还有别的朋友？但现在只剩黑色针织帽？”
宫野志保面露出伤感，说：“我在组织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已经永远离开了。”
玫瑰的心跳乱了一拍。“永远离开？是那个意思吧？”
“是苏格兰！”宫野志保说，“我最好的朋友杀死了我的第一个朋友。杀死苏格兰的是他，是立场的相左，更是组织的规则。我生在组织，活在组织。这就是我的世界。苏格兰因他的信仰而来，你们又是为什么？明明给了警告，给了机会，你们为什么还是一头撞进来？”
“我？我们？”玫瑰见她眼角晶莹，便叹一声，又笑一声，嗲声嗲气，“真是的，还能为什么？我不知道你问的还有谁，就我嘛，因为这里是老师和我的老地方，因为你在这里——但凡换个刁钻乖戾的上司，我早就知难而退了。亲爱的，你必须对我负责！”
宫野志保顿时破涕为笑。“一点正形都没有。还好你进实验室时不会这样。”
“工作归工作。”玫瑰问，“那个，黑色针织帽也是一头撞进来的？”
宫野志保说：“是的。其实你们很像。”
玫瑰怔了片刻，随即流利地争辩：“吾靠之！我和那顶黑衣针织帽哪像啦？明明我貌美如花、风趣幽默、温柔体贴、随叫随到、坚定执着……甩他整整一条北回归线……那个，他在你眼中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宫野志保瞥她一眼，才不回答。
“真是难以想象。你刚才那话里的意思，是他刚来的时候被警告过？就他这样的人，谁能警告他？”玫瑰费解极了，忽然灵光一现，“啊，我这脑子，你去警告不就得了？”
宫野志保脸色一黯。“我和苏格兰一起去警告的。”
玫瑰沉默，许久，却说：“我第一次见到那顶黑色针织帽的时候，由于不知道他是黑麦威士忌，我还当他是哪里来的萝莉控呢！”
宫野志保的脸一板、眉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马上要到了，废话赶紧讲完。”
玫瑰欠欠地娇笑。“好好好，我的身娇体软似萝莉的美女上司！”
“打住！”宫野志保喊停，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然玫瑰嚷开：“真是的，作为女人，再善变也不能变得这么快吧？不是刚刚让人家说完废话然后专心面对工作嘛？这不就是人家的废话嘛？”
宫野志保受不了。“讲讲讲！”
玫瑰这个人，不是话多，都能算聒躁了，但极有可能是伪装出来的性格。
昨天赤井秀一说最初怀疑白萍喜欢的人是苏格兰之后，宫野志保就一直在想着这事，因为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已知玫瑰和白萍一直有来往，苏格兰等人经常一起出任务，他可以怀疑白萍喜欢的是苏格兰，为什么不怀疑玫瑰与苏格兰或波本有往来？
将车往大门口一停，她指一指门，说：“玫瑰姐姐，再考虑考虑，到底进不进去。”
玫瑰笑说：“雪莉妹妹，您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怎么会拒绝与您共事的机会？大门就敞在这里……嗯，您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以本来的面孔进去？”
宫野志保点头。“最好如此。如果你实在要以现在的模样，我能理解的。”
玫瑰歪着头望着大门。
身为兵卒，哪有不往前的自由？
此乃楚河汉界，我是阵前兵卒。不跨这楚河，要么原地待死，要么一往无前。一踩过这汉界，我便可以横着走！
“然而我还不是我。再通融几天吧，雪莉？”玫瑰笑问。
“准！”宫野志保驱车进厂。
时间还早，总务处无人。收拾了个人物品，玫瑰便去雪莉办公室报到了。“我那张脸啊！不是我夸张，就以前，看人一眼，说我招蜂引蝶；瞪人一眼，说我欲迎还拒；笑一笑，说我不知廉耻；站在那里假装自己是木头，还有往前凑着的夸我是天生尤物。哪来的文盲，‘尤’也好，‘物’也罢，是夸人的词么？”这时她听见身后的声音，回头见是杉山，笑着打招呼：“杉山特助早！”
“野村小姐早！”杉山礼貌地回应着。
“我已婚。‘野村’是我丈夫的姓氏。”玫瑰说。
“野村太太，你好！”杉山重新打招呼，心说：野村先生想必是铁胆天王。
宫野志保说：“既然你们已经互相认识了。杉山，接下来，野村就先跟着你熟悉工作。噢，在她用回本来的身份之前，还是称呼她为‘清水’吧！”
等办公室里只她一人，她拿出手机。他不仅拒接电话，还没回复早上的那封邮件，这些让她心中有些难过，然后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Ai：等休息天时，我去商场挑些毛线，再找玫瑰探讨一下手工毛衣。
他的邮件很快过来了。
半仙：不急。野村还有求于我们。
Ai：只要我不提，你就不说，是不是？你究竟在哪里？
半仙：在东都。我约北川在东都见面。但他可能很晚才能到达。今天晚上你就宿在你那办公室旁的陋室吧？
Ai：如果北川知道你和苏格兰之间的事，会作何反应呢？
半仙：如果北川得知此事，告知此事的人要么是日本公安，要么是苏格兰的故人，不一定是野村。相信有他外婆镇着，北川会稳妥行事的。有段时间没关注，有妻有子之后的北川心气深沉许多。还好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会小心的。你也小心，如果你的新助理不够聪明。
Ai：你在查玫瑰？
半仙：真聪明！
Ai：你是不是往我的随身物品里藏了追踪器和窃听器？还是你的车上？
半仙：在车上。
Ai：就是为了减少被发现的概率，早上才不接电话吧？可你若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问我呢？我也可以把东西带进她的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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