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真正的朋友
当他们驱车而回，房东建议他们再外宿一夜，因为黑炭回来用完膳之后又麻溜地跑出去了，雪团虽然没乱跑，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焦燥。
小动物们对此类灾难的感知能力往往羡煞人类。
可能是人类想要的很多，能够影响心绪的就很多，反而少了直觉。
洗漱、换药之后，他们匆匆下楼。
“猫比较独立，狗比较恋主。志保更喜欢的是猫还是狗？”赤井秀一问。
“可能是我从来不想当猫或狗的主人，所以觉得它们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就很好，如果可以当成朋友，两种类型完全不同的朋友，那就都很喜欢。”宫野志保说，“只要别出现在实验室里。”想了想，她又补充：“我亲手杀死的猫和狗很多很多。”
“噢，我无肉不欢。”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说，“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本质皆是人类对其他动物的支配。”赤井秀一说，“志保，在我们的伙食里，可以每餐都有优质蛋白质吧？要是我哪天身体不舒服，你可以向我提供你觉得好用的、至少已经经过动物实验的药吧？”
宫野志保说：“可以，当然可以。”
赤井秀一笑了。“被你当成真正的朋友，我真幸运！在你所有的朋友里，我的名次非常靠前，对不对？”
傲娇的她不愿意回答。
当晚他们宿在小公园的空地上。那里已经停了不少车。手机充了会电，已经可以开机。
桑原女士的邮件来了，问她护肤品用得怎么样，红日子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三连休再来大阪玩。
玫瑰的邮件也来了，问“夜猫”新出的红玫瑰图案的轻奢手机外壳能顶多少天的假期。
不仅没有休过红日子还没有过双休日的宫野志保郁闷地回复玫瑰：一比一，童叟无欺。
玫瑰：一比一？哼！不能因为我既不是童也不是叟，你就能够格外欺负我的。伤心欲绝的我会哭得超大声，日本将被我的泪水淹没。你要为这个国家负责！
玫瑰：话说你回复得也太慢了吧？我都以为你已经睡着，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复我呢！这都几点了，你咋还没睡？该不会还在为公司做牛马？
于是宫野志保更郁闷了。赤井秀一便探过头看。她没挡没藏，就让他看。他一看之下，腹肌憋得抖了抖，面无表情坐了回去。
看似口无遮拦的玫瑰如是一帖解酲的清凉散。
雪莉：你不也没睡？
玫瑰：我是为自己工作。
雪莉：说得好像我没工资似的。
玫瑰：白云药妆，我有股份了哦！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股份就是股份哦！文件已经签了哦！先跟你说清楚，我们的产品里没有使用秘密成份。不信的话，你可以验一验。要是以后你的研究成功，又被允许应用于药妆领域，请务必优先考虑找我们合作。
玫瑰：有其他的好东西也可以找我。比如一些效果别致的药。
玫瑰：上次请你吃的提神药真是我自己做的，但感觉药效还差了点意思。我还做过解酒药，白萍和她的老板都说很好用。我这半吊子真的可以跟你进实验室的吧？这要是真的，等交通一恢复，我就回来，还给你带一换一洗两只手机壳。它们真的很好看，手感又好，还接受定制哦！
雪莉：成交！关机！睡觉！
车窗玻璃始终开了一隙，天蒙蒙亮，启明星渐渐隐没，小公园里弥漫着清爽湿润的气息。
赤井秀一已经醒了，借着淡淡的天光看她。
细细回味着这一段时光，他不曾有过逾越亲情、友情的行为。如这般各自占据驾驶座和车后座各睡各的觉，便是他们最亲密也最安心的相处模式。有一瞬间，他甚至愿意奉上一切代价以求时间静止。
他告诉自己：呆在一起时，就不要问何时不得不分别。能多得一分钟，就多看她六十秒。
赤井秀一知道自己越来越贪心，也一直允许自己贪心。
选择孤身沉在这黑暗里，他要对抗那蚀骨的孤独以及随时会来的灭顶之灾。
她是他出现在黑衣组织的最大的理由，也是老天给他的最大的惊喜。
有她在，他不再那么孤独。
她就是支撑着他的信仰之一。
他需要耐心地等，伺机杀死那吃人的黑暗魔物；他需要坚定地等，他必须和真正的名酒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他有过害怕，怕突然身死，无法再护她、爱她；他也怕，怕自己变成真正的恶棍。
越害怕，他越应该前进，为了不被黑暗同化或绞杀。
她本不应该属于这深海午夜区，而他梦想着牵着她一起前往那片阳光里。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清晨的雾霭之时，宫野志保醒了，却不见他。她立即坐起，掀掉毯子，双手耙开刘海，打开车门时才发现自己没穿鞋，足尖已沾到草尖上的露珠。
她笑自己：傻子，你紧张什么，那个愣子才不会丢。
不一会，赤井秀一端着早餐盒回来了。“你醒了。这是房东太太做的早餐。房东太太平时工作忙，很少下厨。房东悄悄地对我说……勇气可嘉。但我尝过，觉得还好，比起我的手艺可好得太多。”
这话说的，好像你是多好的厨艺参照对象似的。
宫野志保夹起一块坑坑洼洼的厚蛋烧，咬了一小口，冲他竖起大拇指。“你，勇气可嘉！房东太太，未来可期！”
早上结束，他们在公园里遛弯消食。广播忽然响起，原来是全民健身操时间到了。
“脚好点了吧？”她问。
“嗯，你的药很好。”他问，“你想做操？”
他们站在健身队伍的最末。她以一贯的认真态度做着操，连肩部运动也有模有样。他不仅原地站桩，不管做什么样的动作、面向哪边，出于对发型和帽子的考虑，绝不低头，眼珠子转得那么灵活，目光总能粘着她。
回去的时候看到在窗台上打盹的黑猫，他们的心大定。回到房间，她以他的头发长为由催他先去洗澡。
玫瑰的邮件又来了，这次还附了图片。
玫瑰：好看吧！我也挑了一个，和你同款不同色。我说的是手机壳，不是手机。我对死贵的水果手机爱不起。我的手机壳是紫玫瑰图案的。红玫瑰图案的，我跟桑原女士说是送给美女上司的。她还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上司。
雪莉：白萍呢？
玫瑰：她想留在大阪，同意我继续使用她的身份。听说她的老板曾经想请你的合伙人拍广告？
雪莉：竹下大作家跟你说的吗？
玫瑰：远在天边，什么都知道。
雪莉：天不至于这么狭小。
玫瑰：拜托，我知道日本很狭小啦！这不是闲着聊天吗？你这样会把天聊得更狭小诶！
玫瑰：说到聊天，我有主意啦！以前我和桑原女士联络，最常用的是一款在日本比较小众的即时聊天软件。我的用户体验挺好的。要不，我去建议她建个聊天群，咱们找机会在群里认识?
雪莉：太理想化。不知道我是谁时，她未必想拉我进群。知道我是谁后，她就不会想拉我进群。而且没必要。
北川的事情终究是难以上脚也难以下脚的雷。
等他出浴室，宫野志保就将刚才的聊天内容告诉了他。还是有些担心，她又问：“玫瑰会不会把我们的身份告诉桑原女士？”
赤井秀一随意地擦了擦头发，便坐着换药了。“如果哪一天，桑原女士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相信，必定是她自己发现的。”
“你也太……自信。”宫野志保的心里发酸。
赤井秀一说：“她们本来就与组织有关联，尤其是桑原女士。野村折腾那么多，总有目的性吧？”
宫野志保已经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心里发酸：“你神算，什么都算得准。”
赤井秀一说：“你在她家睡着之后，我和她谈判，我赢了。”
宫野志保问：“你拿住她什么？”
“发现无法同时毁掉手机和电脑的时候，她就想和谈了。”赤井秀一说，“她说有她老师的部分资料。”
宫野志保眼睛一亮。“真的吗？她有资料？”
赤井秀一说：“她是这么说的。她想用这些跟我们谈一谈……啊，你看起来很高兴？志保，野村先生的资料，组织里没有备份……是啊，手上的资料必须独一无二，才能当筹码。为什么没有备份呢？”
“这我知道。野村先生一开始还做原先的研究，接收‘银色子弹’之后确定了两组数据，便出事了。组织里的黑客好不容易破译他设置的密码，不料那是使资料‘自焚’的指令，然后屏幕上跳出一行大字：笨贼一箩筐！”说着，宫野志保不禁地笑。
赤井秀一也莞尔。“野村先生真是妙人！”
“看来那时他只信任玫瑰。”宫野志保说。
“我相信，你若成为他的学生，他也会信任你的。日久见人心嘛！”赤井秀一说，“嗯？他原先的课题也跟‘银色子弹’有关联？”
宫野志保说：“肯定有关联……玫瑰把资料给你看过了吗？”
赤井秀一说：“不看，反正看不懂。谈判不涉及资料。”
宫野志保问：“那你们谈什么？”
“我说我怀疑她伙同绑匪带走野村先生。我还威胁她，要把她的信息透露给她的家人。只要她对你不利，我就做得出来。相反，如果她做到对你的承诺，我就可以帮她找别人的麻烦。她自然知道怎么选择。”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说：“如果她出尔反尔，我们是可以这样对付她。”
“那个……志保，我说实话，我还对她说，雪莉可以不需要这些资料。她信了。”赤井秀一说。
“啊？”宫野志保惊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说她就信，她有这么甜？”
赤井秀一说：“她老师和你父母的理念、组织的需求，皆不尽相同。以前你的老师助你进一大步，但谁能保证野村先生不让你原地打转？这事本来就有赌的成份。作为已经出头的名酒，还是稳扎稳打更好吧？放轻松，没有人能追上你，你早已一骑绝尘。你这眼神？别怀疑我说的话，未成年名酒，只你一人而已。”
“好吧……”宫野志保若有所思。
“你改变主意今天不去研究所了？”赤井秀一催她。
“不去不行。”宫野志保转身进房间，抱起干净衣服。“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不一定与组织有关。可是北川的事……”
赤井秀一说：“刚收到的消息，北川在上个月二十一号奉子结婚了。虽然没婚礼。”
宫野志保震惊。“这？这时间线，太……效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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