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不成熟的银色子弹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礼品商店，只见店员忙忙碌碌，正在收拾一室狼藉。赤井秀一便下了车。
宫野志保不明所以地跟上他。“大仙，你要买什么？”
赤井秀一笑问：“其实在你的助理面前，你也可以叫我‘大仙’的。”
宫野志保说：“那次你和门卫说我算是你的妹妹，杉山有听到的。”
赤井秀一说：“彻也君像是你的事业粉。”
——你像是杉山的偶像，杉山像是你的狂热事业粉。而我想带你离开这个吃人的公司。
“我挑助理的眼光好吧？是我撬墙角撬来的哟……上原劝走了加势，我就撬了上原的学生……”宫野志保的声音越说越小。
“完全不一样。”见她黯然神伤，赤井秀一说，“上原劝走的是加势的性命，你给彻也君更宽广的发展空间。”
宫野志保说：“我没有为加势讨回公道。”
赤井秀一说：“因为你知道，上原只不过是一把刀。因为你知道，在那件事里根本没公道可言。”
宫野志保摇了摇头。“我不该说这些的。抱歉。”
“就我们俩，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无需向任何人道歉……”赤井秀一说，“进去吧。我知道这店里有卖香水。应该有柚子香型的吧？蜡烛就不用讲究，会像火盆一样发光发亮就行。不是送你的。你看我的脚。我们一起用。”
宫野志保故作夸张。“哈？还真搞封建迷信，不愧是大仙！”
柚子香型的香水权作柚子叶煮的水，香薰蜡烛权作火盆。
虽迟但到。
生活需要仪式感。
她想好了，在进门之前，先给自己一场柚子味的香水雨，以及跳过摆在门口的烛光。然而直面狼藉的室内时，她便只余断舍离的念头，幻想着房子里最好空无一物。
幻想无用，赶快搞卫生吧！
她被他强行拉回门口。跨过烛光之后，她给自己来了一场香水雨，他往脸盆里装了水，往水里喷了一下香水，洗了洗手就算完事了。用过的水也不浪费，他说留着做卫生。
小盆栽摔碎之后，碎瓷、泥土、断枝等混合了原本养绿萝的水，那块地面便如大水刚撤时的模样。厨房里则碎了一套塞风。卧室有地毯，所以没器具碎裂。
“它没事！”拎着扫把来到阳台，她惊喜地发现蔷薇依旧。“它够重，都没怎么挪位呢。”
赤井秀一拿上抹布，擦擦抹抹，顺便检查房子状况。“小妹妹，你的肩伤还没好，重物别搬。”
“大仙，你的脚伤还是新鲜的呢！”宫野志保说，“高处归我。”
他们只能一起悠哉地做卫生。
“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请你帮我分担房租和家务吧！作为感谢，我帮你设计一个安全稳固的阳台花园？”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说：“你还真准备换房子？”
赤井秀一说：“有个安全屋的房租到期了。”
宫野志保问：“呃，我有点好奇，你有多少安全屋？”
赤井秀一说：“安全屋不多。房东挺多的，像车库、武器库……”
“……”宫野志保说，“难怪不敢乱用钱。在东都置恒产，必须是人生终级目标。”
赤井秀一笑说：“奋斗，共勉。”
宫野志保说：“我只需要一个房东。”
赤井秀一提醒：“然而你还外债累累。”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欠瞪！于是宫野志保瞪他，将手中扫把冲他示威似地挥了挥，轻轻落下，开始打扫阳台。
“志保，依我看，你的父亲非但不疯狂，而且心地善良。”赤井秀一说，“我听说你的父母当初想做的药是‘银色子弹’？给人的感觉，有些梦幻。从这名字来看，理想的药效是根除顽疾、起死回生之类，或者是往好的方向改造身体。怎么现在改成了APTX？为什么叫APTX？”
“Apoptoxin，细胞自动坏死和毒素组合成的混成词，简称APTX；4869，菜鸟期的名侦探，雪林.福特。”宫野志保扫完了阳台，手背往额前一抹细汗，一把扯低外衣拉链。衣服还不敢脱，因为这天气太善变了。
梦幻的银色子弹，写实的APTX！
梦想的银色子弹，现实的APTX！
“志保……你的父母……心地皆是极好的……”赤井秀一说。
财富→权势→生命→时间。
此四者，梦想与现实，公平与不公。
“然而资源和人脉都不在他们的手里。”宫野志保清醒无比。
从时间上看，被黑衣组织骗上山的前夕，宫野原司失业在家，宫野艾莲娜刚怀上第二个女儿。
生活！
不公！
即使做出符合预期的“银色子弹”，若是落在老乌鸦的手里？投入财富、佐以权势，左右他人的性命，掠作自己的时间？
那么，就连时间也将变得极其不公。
将手中抹布往电脑桌上一放，赤井秀一走到房门边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老板是福尔摩斯迷？”
宫野志保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啊？老板还亲自管命名？”
赤井秀一笑说：“以‘七个孩子’邮箱来看，老板不擅长放权。”
宫野志保点了点头，说：“嗯，也可能是别人取的吧，老板觉得可以。”
赤井秀一笑问：“如果你的父母皆不是福尔摩斯迷……我有点好奇……这药的命名者。”
宫野志保愉快地瞥他一眼，笑说：“你什么都好奇！连猫都要甘拜下风！”
“过奖！”赤井秀一沉吟，“老板的终极意志……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若将宫野夫妇真正想做的“银色子弹”比喻成“名侦探”，他们不小心做出来的杀人于无形的错版药“APTX4869”便是“不成熟的名侦探”吧？
让细胞自动坏死的毒素——APTX，往往杀人于无形。
赤井秀一联想到好久没做妖的贝尔摩德。难道是那次他们联合告状之后，一向受宠的贝尔摩德真的被老乌鸦的软鞭给束缚了？
“我不是老板。”宫野志保说，“春天得捂，你小心感冒。”
脱掉毛衣，赤井秀一重新穿上外套。“你看看哪些盆栽还能继续养的。”
继续忙，忙到全身冒汗。她终于脱了外套。他将最里面的衬衫解开了上面的两颗纽扣。
“你有这么怕热？”宫野志保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往他身上飘，在他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隐约可见一道疤。虽然一直认为他的身上是少不了伤疤的，此时亲眼所见，仍觉触目惊心。“诸星？”
赤井秀一慢了半拍。“怎么突然叫我这个？”
宫野志保说：“这不是你的姓氏吗？”
赤井秀一说：“好久没被你这样称呼了。如今的我真的更喜欢你给我的各种备注。因为觉得，这样多少能让我显得年轻活泼。”
宫野志保笑问：“你觉得自己老了？”
赤井秀一笑说：“比你老吧？”
宫野志保笑着点头。“这倒是。”
赤井秀一半玩笑半试探：“永葆青春的药，哪天你要是做了，可以给我留一粒吗？”
“想得美。”宫野志保白他一眼，轻快地从他身边走过，想去打扫厨房。见他要爬高处，她连忙制止。“伤员，别抢我的活。”
赤井秀一接过她手上的扫把等，又将抹布塞到她手里。“感觉身边还是有不怎么变老的人。”
“那是因为新陈代谢旺盛，细胞活力十足。衰老得比较慢，才不是不老。”宫野志保说，“永远不变老的生物从未存在。返老还童、周而复始的生物，至少还有灯塔水母。返老还童，说不定还能实现。永葆青春，十之八九是表面光鲜。唔？像桑原女士，正好相反。年不年轻，更在于心灵。”
赤井秀一说：“网络上有人猜测，桑原老先生是个居心叵测的特工，他的妻子其实是他发展的同事。”
“啊？”宫野志保惊讶地抬头，说，“噢！也许。不过，是或不是，重要吗？既然是同事。”
她觉得，桑原夫妇就是年龄差比较大，其他方面都挺好。
她又想着：他和我的年龄差也差不多。
赤井秀一也在想年龄差：女性的平均寿命往往比男性长。若得两情相悦，朝朝暮暮相守、长长久久相伴……可以与灵魂伴侣相处的每一个朝夕，怎么可能不去在乎呢？有朝一日，她若留在我的身边，我也必须与时间锱铢必较吧？
“你说的对，这不重要。等你姐姐放假，你们一起去大阪旅行吧！”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却摇头，明言：“短时间之内不会去大阪。我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我的这个喜好。”
赤井秀一从厨房出来，转身去打扫洗手间。他很快出来，开始打扫最狼藉的客厅。“志保，你这房子租到什么时候？”
宫野志保说：“还有两个月吧？大岛真能跑。你最近有组织任务吗？”
赤井秀一说：“暂无。即使有，能推的也会推掉。下午跟我去调查吧，我直觉大岛就躲在那幢旧公寓的附近。”
宫野志保不可思议地说：“下午？醒醒啊你，哦，不，睡睡呀你！这四十八小时，你的眼睛有没有合过五个小时？”
还真没有。
等她这边卫生做完，他们还要去他那边。
养花的直身杯碎在地上，红玫瑰和满天星相偎着，已经有了萎态；
子持莲华的盆磕出一个小口子，赤井秀一表示，大成若缺，而且盆口能补。
这边的卫生重点就是厨房地面上的碎裂电灯泡。
很快打扫完毕，宫野志保立刻哈欠连天。“我在客厅打地铺。大熊猫君，你不要跟我抢。”
赤井秀一笑着拒绝：“至少得过了今夜才勉强能算安全。而且我还需要到别的地方看一看。你还是睡我的车上吧！要不，我送你去安置点？”
宫野志保还能怎么着，麻利地随他巡检他租来的众多房产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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