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的心上人
美酒虽香醇，余韵尤苦涩。
勿食金柿子，内里已堕落。
猩红百合美，不详切莫折。
何为美？
何为智？
何为爱？
色即是空，不可上当。
——《玉藻前》
两天之后，黑衣人二号赤井秀一找到青野老宅，文明礼貌地敲门进去，却是不请自坐、开门见山：“我找北川。这次我的时间充裕，可以等的。”
青野由佳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战栗着。她本来就是难得的佳人，肤白貌美、高挑靓丽、气质温雅，这时由仙女变成妖姬，骨肉亭匀、曲线诱人、妩媚横波，足以令正常男人瞬间化身为狼。
以此可见，赤井秀一果然不正常，不仅视线不移也不避，身体还能不动如山。
北川从藏身处走出来了。“不用等了。我就在这里。换个地方谈谈，黑麦威士忌。”
赤井秀一的眼皮一撑，随即答应：“可以。客随主便。你选地方。”
北川能够知道赤井秀一的行动代号，自然是苏格兰友情提点的。
那时，苏格兰拉着他，一边往旅馆外走，一边快速对他说明：……那个方向有木屋和山洞……如果又碰到黑麦威士忌，就是那个弄你一身泥的戴黑色针织帽的黑色长头发的男人，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你就出其不意地对他说，我知道你真正的在意，他应该……你至少能给我争取到时间——如果过会在这里找不到他，我就到你那边找他……别担心我，黑麦威士忌酒难喝，以这类酒为行动代号的他的对头更多得离谱。一时半会还排不到我的号。
当时苏格兰已经感觉到，北川是黑衣组织故意制造出来的活饵，诸星大此举意在试探自己。但是，需要试探，往往说明他还不能确认。与诸星大共事两年多，非友非敌，苏格兰认为，诸星大绝非无情之辈。放过北川这件事，诸星大显然已经知晓，却没有出面阻拦，可能顾念雪莉的情面，可能担忧他的家人，也可能在等待援兵。
如果是前两者，就很好，苏格兰考虑与他正式结盟，将他争取到己方阵盟。
如果是后者，说明他已经疯了，那就大家一起疯，大不了就一起葬在这北海道的冰雪林中。
苏格兰更认为，只要不触及根本利益，比如性命，虽然危险却很冷静的诸星大就是可以沟通的。要知道，诸星大在加入黑衣组织时填写的个人生平资料，苏格兰就是第一位读者，那上面可没说他的家人就住在东都。就是说，他若想攀咬，即使有那个牙口，也得顾惜自身小命。
何况，零君也在。
二对一，己方更稳。
苏格兰谅莱伊不敢在此时此地造次。
接下来的事态如苏格兰所料，双方相安无事。然而，一回东都，他们仨一下子就被迫涉及性命攸关的根本利益之争……
赤井秀一和北川直人各自亮了亮牌，沟通过程还算友好，合作前景可以憧憬。在离开北海道之前，他还从青野家的花房里选走一株品相最美的子持莲华。
看来这个万年扑克脸黑麦威士忌，不仅拥有真正在意的人。
——真正在意的人，往往不是指家人，因为家人是天然在意的，不用刻意提及的。真正在意的人，一般是指心上人。
——就他将那盆子持莲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的模样？
北川在猜，那盆子持莲华，大约会摆到他的真正的心上人的案头。
然而终究没有。只带回一株子持莲华，而她的姐姐还在她家，赤井秀一无法公平地均分子持莲华，索性将这盆多肉养在自己的安全屋。
北川的女人居然可以为北川做到那种地步？！
老实说，赤井秀一当时看似稳如泰山，内心却像恰了一整颗柠檬。被北川拿话要挟之后，他的心里更酸了。
——我的心上人……啊……
她真小，还是未成年。
她真忙，比他忙得多。
她还尽可能地每天回家住。
他给自己定了个生活小目标：精通除了做饭之外的所有家务。
这天，赤井秀一收拾好厨房，瞄一眼客厅电视正在播放的搞笑综艺，觉得有些无聊，果断拿上抹布，贤惠地擦拭那些小盆栽的盆身。
“仙人球放在电脑前，据说可以防辐射呢。志保这边没养仙人球。她是不喜欢仙人球吗？”宫野明美也觉得这期综艺内容不尽人意，知道他喜欢看新闻，就随手调了个新闻台。
“假的，仙人球不防辐射。”赤井秀一不假思索地说。
倒是提醒了赤井秀一，关于电脑辐射问题，与其想着怎么防辐射，还不如直接给她换个液晶显示屏。
宫野明美说：“……假的吗，这样啊，假的呀……”
“这些盆栽……都是我送的。不算送礼。花市也没有搞促销。刚加入组织那时，志保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些勉强能算我的谢礼。我不知道志保喜不喜欢。应该不讨厌。”赤井秀一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你喜欢什么样的花，下次我经过花市，就给你带回来。”
宫野明美说：“我喜欢……以后再说吧。因为在东都住的时候不多。在学校时也没精力养花。”
赤井秀一也不坚持，说：“好，想养花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要去上网了。你不用放新闻，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
他坐到电脑前，开始找资料，研究起各种品牌的液晶显示屏。并没有选择困难症，敲定好品牌型号之时，他看看时间还早，又开始挑选游戏光碟。如果制造噪音还能被邻居们体谅，拼着被她嘲为音痴，他也得弄套卡拉OK设备来装点客厅。
赤井秀一执着地想为她们添点娱乐。
诸星：动不动就沉迷于工作无法自拔的你，今晚加班到几点？
没有等到回复，迟迟、迟迟。
赤井秀一拨了她的行动电话，她关机。他拨了她的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他的心霍然一惊，插在衣袋里的左手不受指挥地一用劲，就将还有大半烟的烟盒拧成了麻花。猛地站起身，抓过衣帽架上的厚实外套，他一边披衣，一边往门口走。
宫野明美正窝在沙发上看剧，见状起了身，问：“大君要出去吗？”
赤井秀一冷静地将衣袋里的“麻花”掏出来，晃了晃，淡然地说：“烟没了。我出去一趟。”
一出门，他又拨打她的手机。
还是关机。
他迅速下楼。
在这个时间点，她在忙什么？
助理临时给买的三文治太油腻，宫野志保只啃了一口就皱着眉放下了，草草地喝了杯咖啡，又投入无尽的加班之中。等她收拾完毕，感觉眨眼都费劲，胃却闹腾开了。出了门，她恹恹地坐上了车，仰靠在宽敞的后座上，不愿意在下属面前做出娇柔的摩腹行为，只是假装闭目养神保持一贯的冷艳高贵。
过得好一会，她才拿出衣袋里的手机，终于发现它不知何时罢了工。初步估计罢工原因和她自身一致，纯粹就是饿的。
问旁边的助理借了手机，她本想给她的姐姐去个电话报平安。看清这个时间点，她心想，还是算了吧，吩咐司机改道向右，前往一家最近光顾过好几回的中华小吃店。不曾料到，不仅那家店人满为患，旁边的店铺也人来人往。
懒得再换地方，她让助理、司机和保镖分别去不同的店排队，准备先买到什么就吃什么。她自己则仗着青春貌美的初中女生脸，顺利蹭到有充电插座的座位，略充了些电之后，赶紧把手机给开机，打出了电话。
几乎是秒接。“刚出来时你姐姐还没睡。我在门外抽烟。”刚到楼下车库的赤井秀一赶紧悄悄地往回走。“你什么时候回来？”
宫野志保说：“今晚去……宫野小姐家留宿。就是你认识的宫野家二小姐。家里麻烦你了。”
顶着一张娇娇嫩嫩的幼齿萝莉脸，若在陌生人面前讲着自己因为工作太忙要宿在办公室或实验室、研究所，她怕被当成戏精或妄想症。
赤井秀一笑说：“大约在十分钟之前，我拨打过宫野家小千金的座机电话。没人接听呢！要不你给宫野家大千金去个电话？”
“我现在还在外面，准备吃点东西。”宫野志保说，“请帮我和姐姐说晚安吧，如果你回去的时候她还没休息。”
打给自己的电话，到底是属于她的哪个范畴，公Or私？
大概是公私兼顾。总之，是挺好的定位，是不是？
赤井秀一摸摸鼻子，竟然想笑，又忍着。“好吧，有事情随时联系。”
宫野志保答应着：“嗯，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们也一样。”
通话就此结束，赤井秀一悠悠地上了楼，用钥匙开了门。
宫野明美坐在窗边的长沙发上，手捧马克杯。杯中是开水，还腾着蒸汽。她低着头，轻轻地抿上一小口水，才说：“您回来了。”
赤井秀一定定地瞧着，直觉有异样，于是直来直往：“啊……志保刚才给我电话，说今晚住外面了。时间不早了，她觉得你应该早就歇下了。”
“呃……好的。”宫野明美顺从地拿过遥控器关掉电视，试探地问，“大君买烟了吗？”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息，破罐子破摔地回答：“忘记了。接了电话之后就着急着回来。算了，今天戒烟……那个，我要睡了。你呢？”
“哦，哦。”宫野明美赶紧起身，走向房间，关门之前忍不住地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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